那被揍得鼻青脸肿、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胖细作丁侍尧,听到苏凌问话,浑身猛地一哆嗦,仿佛被针扎了一般。
他战战兢兢地、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抬起那颗肿得像猪头似的脑袋,偷偷摸摸、飞快地瞥了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平静却自带威严的苏凌几眼。
随即又像被烫到似的,慌忙低下头去,用那公鸭嗓子般尖细沙哑、还带着哭腔和漏风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
“回......回禀苏......苏大人......老奴......老奴便是......便是最早在这黜置使行辕当差的总管......太监......丁......丁侍尧......”
“丁侍尧?”
苏凌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目光在丁侍尧那惨不忍睹的脸上扫了扫,似乎在努力回忆,随即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黜置使行辕的总管太监,不是小宁么?本黜置使记得一直是他打理行辕上下事务,何时又冒出个你来?莫不是你这老货,被打糊涂了,在此胡言乱语?”
侍立在一旁的小宁总管闻声,连忙快步上前,走到苏凌身侧,微微躬身,低声解释道:“回公子,此事说来话长。丁侍尧所言......倒也不全是虚言。他确实曾是这行辕初建时,宫里派来的首任总管太监。”
小宁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大约是在林副使初来行辕点卯履职之时。那时丁侍尧仗着自己是宫里的老人,有些资历,又见林副使年轻,便有些......有些托大,在林副使面前摆起了老资格,行事颇不恭敬。”
“林副使是何等性情?岂能容他如此放肆?当场便......便小小地‘教训’了他一番,随后便以‘怠慢上官、不堪任用’为由,直接罢了他的总管一职,贬为普通杂役。之后,林副使才擢升了小宁,接替这总管之位。”
苏凌听完,作恍然大悟状,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不浪确实跟我提过那么一嘴,说初来乍到时,顺手收拾了一个不长眼、喜欢摆谱的老腌臜货......原来,不浪当初教训的那个‘老资格’,就是你啊?”
他目光重新落回丁侍尧身上,那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件什么有趣的物事,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啧啧,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终究是改不了吃屎的。这挨打的教训看来是没吃够,今日又犯下这等事来了?怎么,是觉得本黜置使比林副使好说话,还是觉得你这身肥肉,特别禁揍?”
丁侍尧被苏凌这番连消带打的话臊得满脸通红——虽然他那张肿脸也看不出红不红——只能把脑袋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却不敢辩解。
小宁总管见状,又补充道:“公子明鉴。自林副使罢了丁侍尧的总管之职后,此人便愈发惫懒。仗着自己年岁在一干下人中最长,便开始倚老卖老。”
“该点卯应差时,常常不见人影;即便磨蹭到大家活计都分配妥当、各自忙碌时,他才姗姗来迟。到了差上,也是能躲就躲,能溜就溜,几乎什么都不做。”
“到后来,更是变本加厉,连每日的点卯都时常缺席。久而久之,行辕里上下下,几乎都快忘了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了。”
小宁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道:“尤其是,自他被罢黜之后,其行踪就变得十分飘忽诡异。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天半月也难得在行辕里露上一面。”
“没人知道他整日在外忙些什么,问他,他便推说身子不爽利,或者寻亲访友。小宁也曾起过疑心,但念其毕竟曾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又无实据,便未曾深究。”
“直到今夜,小宁带人巡夜至西侧院墙根下,恰好撞见他鬼鬼祟祟,正欲将一封密信绑在信鸽腿上放出,这才当场将其拿获!人赃并获,抵赖不得!”
苏凌一边听着小宁的叙述,一边微微颔首,手指依旧有节奏地轻敲着扶手,心中已然对丁侍尧此人的底细和近期动向有了大致的轮廓。
他目光再次转向地上瑟瑟发抖的丁侍尧,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压迫感。
“丁侍尧啊......”
丁侍尧浑身一颤,连忙应声道:“老......老奴在......”
苏凌看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你既然曾是宫里的太监,还在我这行辕当过总管......那在入行辕之前,你在宫中,是在哪个衙门当差?伺候的是哪一位贵人啊?”
丁侍尧此刻老实了许多,不敢再有丝毫隐瞒,赶紧回话,只是缺了门牙,说话漏风,声音更加含糊尖细。
“回......回苏大人......老奴......老奴入行辕前,在宫中是......是在司礼监当差,做的......秉笔太监,专门......专门伺候天子笔墨纸砚,掌管文房四宝这些......”
“秉笔太监?”
苏凌闻言,眉毛倏然一扬,脸上露出极其夸张的惊讶表情,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呦呵!了不得啊!丁大总管!没看出来,您老还有这般辉煌的过去呢?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这可不是寻常的职司啊!地位......可不低嘛!”
说着,他故意环视了一圈站在厅中的众人——小宁总管神色如常,显然知晓宫中规制;而周幺、吴率教、朱冉、陈扬四人,则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茫然之色,显然对宫廷内官的职司品级并不甚了解。
苏凌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笑,脸上却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拉长了音调,用一种半是调侃、半是教诲的口吻说道:
“看看!看看你们几个!”他伸出手指,挨个虚点着周幺、吴率教、朱冉和陈扬。
“好歹也是跟着我这京畿道黜置使混的人,整日里在龙台城这天子脚下当差,耳濡目染的,这些宫里头基本的规矩、职司,多多少少总该知道一些吧?啊?”
他故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你们真是让我操碎了心”的模样。
“这可倒好,一个个的,瞪着眼睛,张着嘴,跟听天书似的?连秉笔太监是干嘛的都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苏凌手下的人,都是些不学无术的莽夫?”
周幺等人被苏凌说得面有惭色,尤其是吴率教,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一脸“公子说得对,俺就是个粗人”的憨厚模样。
苏凌见效果达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扶手上,摆出一副要“传道授业解惑”的架势,装模作样地、一本正经地朝着周幺他们每个人又重点指了指,语气严肃,仿佛在宣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今日本黜置使心情好,就免费给你们普及一下这宫里的‘知识点’!都给我用心记住了!这可都是......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的‘考点’!考试要考的!谁要是记不住,下次考核不及格,可别怪本黜置使不讲情面!”
他这突如其来的“教学”姿态和“考点”之说,让原本紧张严肃的审讯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和滑稽。
周幺、吴率教等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着,努力摆出认真听讲的模样。
连一旁的小宁总管,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苏凌看着众人想笑又拼命忍住的表情,心中暗乐,但脸上依旧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苏夫子”模样,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即兴的“宫廷小课堂”。
“既然说到这儿了,本黜置使就再给你们说道说道。这宫里的太监呢,跟咱们外朝的官员其实也差不多,都是分品级、论资排辈的。品级越高,手里攥着的权柄自然就越大,在太监圈的身份地位也就越显赫尊贵。”
他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这最小的嘛,自然就是那些刚入宫、或者没什么门路背景的小黄门了。脏活、苦活、累活、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眼子活’,都得他们去干。”
“有什么好事,轮不着他们;可一旦出了纰漏,需要有人顶缸背黑锅,嘿,准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可谓是太监里的最底层,命比纸薄啊。”
接着,他竖起大拇指,神色也郑重了几分。
“而这最大的嘛......按理说,当属龙煌殿总管太监!龙煌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日常起居、处理政务的核心禁地!能当上龙煌殿的总管,那就是天子身边最亲近的内侍,权柄熏天,宫里宫外,谁不得敬他三分?这等人物,在太监圈里有个尊称,叫做——大龙煌!”
他话锋一转,略带深意地道:“不过呢,这‘大龙煌’的职位,非比寻常,关乎天子安危与朝局稳定,故而极少设立,往往虚悬。”
“所以啊,在大多数时候,实际上的内官之首,便是这凤彰殿的总管太监了!凤彰殿,乃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母仪天下,地位尊崇。能坐上凤彰殿总管位置的,那便是后宫内侍的实际掌权者,人称——大凤彰!”
说到这里,苏凌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拍脑门,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目光却带着冰冷的讥诮,扫了一眼地上蜷缩的丁侍尧,笑道:“哦!对了!你们还记得那个冒充已故大监齐世斋、在龙台掀起不少风浪的假货么?”
“那厮......好像就是个大凤彰吧?啧啧,瞧瞧,这大凤彰的能量,可不小呢!”
他随即又将目光落回丁侍尧身上,语气变得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当然啦,无论是可遇不可求的‘大龙煌’,还是位高权重的‘大凤彰’,那都是太监行当里顶尖的存在,寻常人一辈子也攀不上。”
“所以呢,在咱们这大晋朝堂的实际运转中,真正手握实权、能搅动风云的,往往就是排在它们之下的——秉笔太监了!”
他朝丁侍尧努了努嘴,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请教,又像是在调侃。
“丁公公,您老可是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的‘老前辈’了。本黜置使刚才这番粗浅见解,说得可还对路?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指正的地方啊?”
丁侍尧此刻被揍得晕头转向,又惊又怕,听到苏凌点名,浑身肥肉又是一颤。
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丁侍尧心里暗想,这位苏督领现在就是活阎王,他说太阳打西边出来,那也得是!就算他说错了,那也必然是对的!自己要是敢不识相地挑刺,怕是另一只眼睛也得被打得睁不开!
他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
由于嘴角破裂、缺了门牙,那笑容扭曲得如同风干的橘皮,声音漏风,含糊不清地奉承道:“对......对对对!苏大人......英明!见识广博!说......说得再对没有了!老奴......老奴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没什么可补充的......”
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吴率教,挠了挠他那颗硕大的脑袋,瓮声瓮气地插嘴问道:“公子......俺听着有点糊涂了!照您这么说,那秉笔太监......不就是个给皇帝老儿......啊呸,是给天子,拿拿笔墨纸砚的活儿么?这有啥难的?”
“俺老吴虽然粗笨,但这递个东西的活儿,俺也能干啊!这差事能有啥实权?还能有啥油水可捞?难不成......还能偷天子的墨锭子出去卖钱?”
他这憨直的问题一出,厅内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陈扬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微微耸动;朱冉也是嘴角抽搐,强忍笑意;连一向沉稳的小宁总管,眼中都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苏凌也被吴率教这清奇的脑回路逗乐了,他伸手指着吴率教,半真半假地“夸赞”道:“好!大老吴!有进步!今天这课没白听,都学会主动思考、提出疑问了!就冲你这好学劲儿,本黜置使今天做主,额外赏你两壶好酒!管够!”
吴率教一听有酒喝,顿时眉开眼笑,兴奋地搓着大手,差点就要当场手舞足蹈起来。
“嘿嘿!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俺一定......一定好好‘听课’!”
苏凌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大老吴,还有你们几个,可都听仔细了!”
“这秉笔太监,可绝非字面上‘拿着笔的太监’那么简单!其权柄之重,地位之关键,远超你们的想象!”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尽可能清晰的方式解释道:“简单来说,秉笔太监的核心职权,是‘代天子批红’!”
他见众人面露疑惑,便详细解释道:“天下政务,无论大小,最终都要形成奏章,呈送御前,请天子圣裁。”
“天子日理万机,不可能每一份奏章都亲自细细阅览、批示。于是,便有了‘票拟’和‘批红’的制度。外朝的中书令、尚书令等先对奏章提出初步处理意见,写在纸条上,附在奏章之后,这叫‘票拟’。”
“然后,奏章连同票拟意见,会送到司礼监。而司礼监中,真正负责最终审核票拟、并代表皇帝用朱笔进行最终批示的,就是秉笔太监!”
苏凌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揭示权力核心运作的凝重。
“也就是说,理论上,天下几乎所有政令的最终发出,都需要经过秉笔太监之手!他手中的那支朱笔,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的就是天子的意志!”
“他若认为票拟不妥,有权驳回,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以绕过外朝,直接提出处理意见!”
“虽然最终仍需天子用印确认,但这份‘先批阅’的权力,使得秉笔太监成为了连接内廷与外朝、沟通皇权与相权的关键枢纽!”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吴率教。
“大老吴,你现在还觉得,这只是个递毛笔的轻松活儿么?这其中的权柄,岂是寻常官员可比?至于油水......呵呵,多少封疆大吏、朝中重臣的前程命运,可能就系于他朱笔一挥之间!”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人情往来、利益输送,还用我多说么?”
他又补充道:“而且,秉笔太监往往还兼管着皇家档案、机要文书、传达重要口谕等事务,是皇帝最信任的内侍之一。”“其地位,仅在虚悬的‘大龙煌’和实际的宫内之首‘大凤彰’之下,但在实务操作层面,其影响力甚至有时能凌驾于‘大凤彰’之上!因为‘大凤彰’主要掌管后宫事务,而秉笔太监,直接介入的是前朝政务!”
苏凌一番深入浅出的解释,让周幺、吴率教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点头,这才明白这“秉笔太监”四个字背后,所蕴含的巨大能量和可怕地位。
苏凌说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又看向地上脸色变幻不定的丁侍尧,脸上重新挂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悠然问道:“丁公公,本黜置使现学现卖,给你这‘老前辈’讲讲这秉笔太监的门道,不知......讲得可还过得去?有没有哪里说错,需要您老指正的?”
丁侍尧心中虽然依旧害怕,但听苏凌将秉笔太监的权柄说得如此透彻,甚至带着几分推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侥幸和窃喜。
他暗想:看来这位苏督领是懂行的!他知道秉笔太监的分量!说不定......说不定他会看在咱家曾经身居如此要职、身份不凡的份上,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毕竟,得罪一个曾经的秉笔太监,谁知道会不会牵扯出什么宫里的关系?
想到这里,丁侍尧强行稳了稳心神,脸上努力堆起更加“谦卑”和“诚恳”的假笑,只是那肿脸笑起来实在难看。
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说道:“苏大人......您......您真是博闻强识!说得......说得再精准不过了!老奴......老奴佩服!佩服!”
他话锋一转,似乎想为自己“开脱”或者说“彰显”一下自己的价值,又补充道:“不过......苏大人容禀,如今......如今这形势,秉笔太监也确实......不像以往那般......能批阅那么多奏章了。”
“毕竟......毕竟萧丞相......和中书令府那边......也......也分担了许多政务......”
他说到这里,还刻意抬眼看了看苏凌的脸色,见苏凌面无表情,便又壮着胆子,带着一丝炫耀和攀交情的意味。
“老奴......老奴在宫里头当差的时候,因......因职务之便,时常需要往中书令府上递送文书奏章......没......没少见中书令君徐文若徐大人的面......徐大人为官清正,对老奴......也还算客气......”
他这话里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我丁侍尧可不是什么没根脚的普通太监,我曾是手握重权的秉笔太监,而且跟你们顶头上司萧元彻麾下的文臣之首、中书令徐文若徐大人,那也是“熟识”的!
你苏凌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苏凌如何听不出他这拙劣的暗示?心中顿时冷笑连连,好个丁侍尧,死到临头,还敢拿徐文若的名头来压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静静聆听的周幺,忽然啧啧了两声,脸上露出十分不解的神情,开口问道:“师尊,听您这么一说,这秉笔太监的职位,那可是相当重要和尊崇了啊!几乎可以说是内官里的实权派了!那......弟子就实在不明白了——”
他目光转向地上狼狈不堪的丁侍尧,语气充满了困惑。
“放着宫里这么重要、这么尊贵的秉笔太监的宝座不坐,丁公公您......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从那大内禁宫、天子身边,跑到咱们这黜置使行辕来,屈尊做个......嗯,普通的伺候人的下人呢?这......这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吗?简直是从云端跌落到泥地里啊!这......这说不通啊!”
周幺这番话,看似是在表达不解,实则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问题的核心!
瞬间将所有的疑点和矛盾,都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苏凌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的慵懒和调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鹰隼般的寒芒!他
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死死锁定在丁侍尧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胖脸上!
“呵呵......大材小用?”
苏凌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周幺这个问题,问得好啊!问到了点子上!”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丁侍尧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瘫软在地、浑身开始不受控制颤抖的肥硕身躯,一字一顿,声音如同寒冰撞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到底是不是大材小用?到底这位尊贵的、曾经的丁大秉笔,为何要舍弃宫中那般显赫的权位,偏偏要跑到我这小小的黜置使行辕来,‘屈尊’当一个默默无闻、甚至被人遗忘的下人?”
“他究竟......所谓何来?意欲何为?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秘密和勾当?”
苏凌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丁侍尧最后的心理防线,他俯下身,几乎贴着丁侍尧的耳朵,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带着无尽杀意的语调,轻声问道。
“丁侍尧啊......这些问题,本黜置使也很好奇。你说......是不是该由你这位当事人,来给我们大家......好好解释解释呢?”
“是......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