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觉得也对,让大麻花自己回来看看,这个家被他造成什么样子了!
可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你这刚满四十天,还做不成营生,好好再养几日。”
云儿点头答应。韶华这才拉着皇妃回来。一进门,就给老夫人告状:“老夫人你是没见那兄弟两个把屋子糟蹋的,土豆皮堆了半地!里外乱的不成样子。可惜了云儿那么爱干净,这才几天的功夫啊,真是!”
“他们又不做饭,哪里来的土豆皮?”老夫人问。
“人家每天在这边吃过晚饭,夜里回去还要烤土豆!”韶华道,“你吃也罢了,没见撒子哥都是把土豆皮扔在炉子里烧了?就随吃随丢和炉灰混在一起堆着。早看出他这么邋遢,怎么也不能把云儿嫁给他。”
“这都是老天爷搭配好的。邋遢的就给你配个干净的,懒的就配个勤快的。这样才能搭伙过日子。”老夫人道。
“那我宁愿又懒又邋遢。”韶华叠着收回来的衣服说道。
“嗯!”皇妃点头,“就凭这句话,你以后一定会比云儿过得好。”
“说的什么话!”老夫人不同意,“女人价的又懒又邋遢,那还是个过日子的人吗。”
“您老人家刚才不是说邋遢的搭配个干净的,懒的搭配个勤快的吗?有一个会过日子的不就行了?”皇妃道。
“男人有几个会过日子的?不都得靠女人在家里兜揽着。”老夫人道。
“知道!男人是搂财的耙耙,女人是存财的匣匣。”皇妃拖长声音学着老夫人的话。
“这个大麻花!哪天也得说说他,要不屋里就指着云儿一个人,还不得累坏了?”韶华道。
老夫人预测的没错,这天下午就变天了,黑云密布,风一阵比一阵刮得紧。皇妃和云儿早早的点着了里外屋炉子,把夜里烧的牛粪端回来,窗户外面挡上草帘子,用木棍塞得紧紧的,把夜里的工作提前做好。韶华去给撒子他们那屋烧炉子,皇妃就过去看云儿娘俩。风吹的她一路小跑,还没进门就听见小耗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还当怎么了,赶紧进屋。看见云儿正在外屋洗涮。地下的土豆皮已经清理出去了。里屋也已经收拾干净,云儿正在擦试着外屋的瓶瓶罐罐。屋里还是冷清清,再加上擦洗的水气,显得更加阴冷。
“哎呀说得让你再歇两天,你怎么又干起活来?炉子也不点,你这用的是……冷水?!你不要命了?!刚出月子就沾冷水?”皇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真是又气又心疼。云儿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自己呢?
“没事的皇妃。”云儿虚弱的笑笑,“没那么矜贵。”
“怎么就没那么矜贵?这是一辈子的事情!真落下毛病了,以后受罪的是你自己!”皇妃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云儿醒悟。
“就剩这一些了。一会就做完了。”云儿说着手里不停。
听不见小耗子的哭声了,皇妃进去一看,小耗子竟哭的睡着了。小脸儿上还挂着一串泪珠。皇妃心疼的说道:“大麻花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你就哄好孩子等着他回来再做这些不行吗?瞧瞧孩子哭的!你这个当妈的就不心疼吗?”
“小孩子哭两声不碍的。”云儿道,“丸子小时候哭的时候,皇妃也不是不让我们抱吗?”
“……”皇妃想说那能一样吗!丸子那时候是众星捧月众人抢着抱,她怕把孩子惯坏了这才不让抱的。可现在小耗子是没人抱,孩子哇哇的哭。你当妈的你得分时候,这种天气这种时候你就应该陪在孩子身边逗他玩,尽全力给足孩子安全感。让孩子一个人哭的能睡着了,孩子心里得多难受呀!你你,哪有这样当妈的?!
心里腹诽,嘴上还是婉转的说道:“老夫人常说,营生放着又放不坏。把孩子哄好,你歇好了,等大麻花回来再做这些也不迟嘛。”
“他一进门就要吃饭的。哪里能顾得来这些。”云儿直起腰长舒一口气说道。
“他是皇上啊?!一进门就要吃饭!”皇妃再也忍不住了,怒道,“我跟你说云儿,你不能这样惯着他。男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这样他根本不会心疼你!他以为你是超人,什么都能做得来,什么都等着你去做!”
“他们一天在外面也够受的,怎么还能让回来再做这些。”云儿道。
“不是说外面屋里,是说……”皇妃不知道怎么才能给云儿讲清楚这个道理:男人要知道心疼女人,女人也得学会依靠男人。夫妻两个是互补互助的关系。就像老夫人说的懒得就搭配个勤快的,邋遢的就搭配个干净的。还有就是你弱的时候我就强一点,多承担一点,而我弱的时候我也敢于向你示弱,在你的肩头略作小憩。
她不知道云儿怎么结了个婚,就变成这样。以前看着挺泼辣的呀?可知道一时也跟云儿说不清楚,便出去抱了草辫子回来生炉子。这才看见云儿已经把炉灰里的土豆皮都捡了出来,堆在炉子边上。皇妃感觉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在他们眼下的处境,节俭是对的。她一度很赞成甚至佩服云儿的节俭,也学着像她那样拼拼凑凑的过日子。可,节俭有没有个限度呢?孩子哭的震天响,妈妈却蹲在炉子边上一个一个捡着土豆皮,任由孩子哭的睡着了,——这样的节俭有什么价值呢?皇妃觉得心里压抑的不行,点着炉子,让云儿晚上不用做饭,她给送来,就扭头出来。云儿在后面连声说着不用,皇妃头也没回。
这天夜里,皇妃怎么也睡不着。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她觉得云儿说的好像也对,男人们一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来连一顿热乎饭都吃不到,还要做这做那的,好像也就是说不过去。可云儿拖着刚满月的身体用冰冷的水洗涮难道就应该吗?还有小耗子,一想到小小的孩子自己哭的睡着了,是多么的凄凉无助,她就觉得心疼。怎么会这样呢?好像这一家三口每个人都很辛苦,让人心疼。
正想着,好像听到外面有敲击窗框的声响。她先还以为是风把挡在窗户上的草帘子刮起来了,固定草帘子的木棍敲击在窗框上。可很快就又听见几声,有节奏的敲击声。她忙推了推应皇子,小声说道:“有人敲窗户。”
“怎么会。”应皇子动也没动说道。
皇妃也觉得不可能。她想起她以前看过的书还是杂志上,说假如你是地球上最后的一个人,这时你听见外面有敲门声……具体的内容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这段,还想像了半天。他们如今几乎也跟那个情境一样,真有人敲门你根本无法想象会是谁。
“会不会是大麻花?”她想起来又推应皇子。“不会是云儿有什么事吧?”
“不会。”应皇子还是想也不想的说道。大麻花哪有敲窗户的耐心,真要有什么事早就吼叫开了。可被皇妃三番两次的吵醒,应皇子也清醒了,正准备哄着皇妃睡,这时听到两声清晰的敲击声,还伴随着压抑着的呼叫:“皇子,应皇子……”
应皇子一惊,坐了起来。定了定神,才附在窗前问:“是谁?”可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里面说话,还是敲着窗户。应皇子便起来穿衣服。“你知道是谁啊?就敢出去?”皇妃拉住应皇子说道。
“能知道我们在这里,应该不会是路人。”应皇子还是穿着衣服说道。
“会不会是官兵?”皇妃也赶紧穿衣服,问道。
应皇子顿了顿,可很快就又穿起棉袍,下了地。
“怎么了?”老夫人被惊醒了,问道。
“哦,没事,老夫人,我有些闹肚子。”应皇子遮掩道。
“定是肚子里灌进了冷气。一进门就着急着吃饭,都没喝口热水。”老夫人唠叨着。
“你睡吧老夫人,没事的。”应皇子说着摘下门里的棉帘子交给身后的皇妃,示意她回去睡觉,推开门就出去了。皇妃抱着棉帘子,下意识的就跟着出来。院子里一片昏黑,一出来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肆虐的狂风。野草在狂风的淫威下发出无尽的悲鸣,后山的树林却配合着风声纵声狂啸。皇妃被风吹的站立不住。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风声,可此时此刻还是为之心神战栗。
“皇子!”外面的人看见他们出来,一下子扑了过来。
“你是……”应皇子后退一步,碰到了皇妃,这才看见皇妃跟着他出来了,忙把她挡在身后。看到来人后面并没有大队人马,皇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是张明儿啊!”张明儿把帽子往上推了推,让应皇子看清楚。“可算是来了,夜里看不清楚,我只凭着印象,还真是走对了。”
“张明儿?”应皇子细细看时,见果然是张明儿,便问,“你怎会这时候前来?”看他身后并无别人,又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张明儿吃力的咽一口唾沫,才说道,“说来话长,还请皇子给我先安排个住处,明日睡醒再跟皇子细细说来。”
“就你一个人吗?”皇妃问,“外面还有没有别人?”
“只我一个。”张明儿道。“马车拴在外面。”
“你先回去。”应皇子回头对皇妃说道。“我把他安顿好了便回来。”
皇妃应着,可并没有马上回去。看着应皇子跟张明儿把马车赶回来,拴好栅栏,去敲撒子他们的门。撒子屋里的灯亮了,皇妃这才回来。钻进被窝才觉得浑身冰凉。
应皇子一夜没有回来,皇妃睡不踏实,老是不自觉听着外面的动静。好不容易才等到天亮。
早上起来,外面已经是风平浪静。好像一夜的狂风大合奏只是她夜里的一个梦。
老夫人见她抱着丸子出来,问应皇子呢?皇妃便说应皇子怕吵着老夫人,就睡在撒子他们那屋了。
老夫人才记起应皇子夜里说肚子不舒服,让皇妃把炕炉子边上的那块土坯拿出来,烤在炉子上,一会用布包起来给应皇子捂肚子。皇妃听话照做。见小麻花出来了,便问应皇子呢。“皇子在我们那屋洗漱呢,一会儿就过来。”
小麻花也是小丸子最喜欢的人之一,一看见小麻花就得得得得的叫着,要他抱。小麻花会逗他,在地下一会儿两只手比成牛角状,哞哞的叫着,学牛的样子。一会儿又学羊,掐着嗓子咩咩的叫。逗得小丸子咯咯直笑。韶华已经把炉子捅旺了,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水在壶里嘶嘶作响。
皇妃看着这习以为常的一幕,突然觉得是那样幸福。幸福源于比较。在经过昨天云儿家里的那一幕,眼前的欢声笑语就是幸福两个字的最好诠释。她对小麻花说道:“以后你每天一早起来先去你哥家里,帮着做些活。再回来吃饭。”
“哦。”小麻花应道。“那我先去了。”
小麻花走了,韶华才说道:“一早大麻花在屋里,还用小麻花去做什么。”
皇妃就把她昨天去的一幕说了。气的韶华咬牙切齿的,直骂云儿活该,“云儿真是活该受罪的命!我们跟她说的那些纯属是对牛弹琴,她哪里听得进去。”
“吃过饭我去说她。”老夫人道,“她还是小,不晓得厉害。”
皇妃着急着想知道张明儿是怎么回事,可还是陪着老夫人来到了云儿家里。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云儿屋里发阴,没有他们那边亮堂。
老夫人看过小耗子,说云儿:“日后再不可这样!小孩子哭着睡着了,长大了会结巴的。什么事能比孩子要紧?要强不是这样要法。再有,两夫妻哪分得那样清楚,你的营生就是你的,我的便是我的?你养好身子,就是他们父子俩的福份。你瞧瞧你这刚回来,这家里便又有了暖和气儿,像个家的样子。你说这一个家里能够少得了女人吗?”
云儿听着默不作声,只是点头。皇妃真佩服老夫人,一语就说在了点子上。云儿就是太要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