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脑门上涂一些风油精，肚皮上再贴几个降温贴，瞬间感觉凉快不少。
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点也不晕乎。
在他隔壁的那位兄弟就没这么幸运了，此刻正热得大汗淋漓，手心都是湿漉漉的，就连握笔都滑溜溜握不住。
越这样他越着急，越着急就越出汗。
哎，这可是第一场的最后一天，可不是只在草稿纸上比划比划就好，需要誊抄试卷了。
正心烦意乱间，额头上一滴汗“啪嗒”滴下来，幸亏那哥们儿眼疾手快，迅速挪了下考卷……
这才没把汗液滴在卷面上。
“娘的，真特么烦！”
这哥们烦乱地埋怨一句，声音大得差点把在几步之外晃悠的巡考小吏引过来。
赵四福听见后，也不由得为他着急起来。
虽说大家进了考场，都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别人考好一分，自己的胜算就少一分。
但赵四福不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骨子里……主打的就是善良。
小嫣宝给他的降温贴足够这九天用了，甚至还富余出许多。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那哥们几帖。
“嘿！接着！”
赵四福轻轻喊一嗓子，趁巡考小吏不注意，悄悄把仨降温贴扔给隔壁。
呃……想来他手劲挺巧，号舍之间有墙相隔，能把东西扔出弧线，而且刚好扔在隔壁那哥们的案桌上……
也真是神奇。
“谁？！这是什么？”
那兄弟见桌板上突然飞来几枚纸片，顿时惊慌失措，连脸色都变紫了。
还以为这是啥作弊的条子。
要是被抓住……可就得吃牢饭去。
他赶紧拿起来一瞧，发现上面净如白纸，倒是没任何作弊的文字。
这才稍微舒了口气。
“撕开外面的薄纸……贴身上……降温的……”
赵四福等巡考小吏走远后，便大着胆子小声朝他吆喝。
那哥们望着眼前这种长条状的白纸片一脸疑惑，心中不停打鼓。
别是被人算计了吧？！
但眼下他实在热得厉害，手心里的汗黏黏的，写出来的字体也没平时美观。
哎，不如相信一回，赌一把咯。
那哥们疑惑地揭开纸片上的贴纸，顺势贴在自己的额头和肚脐上。
没一会儿功夫，身上果然迅速凉快下来。
哎呀，接下来下笔如有神，写起字来唰唰的，极为流畅。
“谢啦～～”
那哥们小声感谢赵四福，不停感叹自己真是遇上好人了。
贡院内备有礼炮，每时辰都会鸣出一响，随着一声炮响，第一场考试暂时告一段落。
收卷、休息、然后再发新考卷。
……
接下来的几日同样煎熬。
考场内时不时传出考生的叹息声和骂娘声。
赵四福这几天也受了不少罪，虽然从家带过来的吃食很妥帖，但他却不敢吃多，水也不敢喝多……
毕竟那个茅厕……能不去还是不要去……太膈应了。
贡院内的茅厕设在每条巷子的最里面一侧。
这种旱厕本身通风不畅，再加上平日清扫不及时，所以里面脏臭不堪……
那味道飘得到处都是。
光在外面闻着就够难受了，要是再进去……咳咳……自行脑补。
赵四福去过几次后就怵了。
哎，难啊……
不过和其他人相比，他还是舒服太多了，所以心里很知足。
八月的天气极为善变，雨说下就下，还时不时伴着疾风。
“啊……”
“啊呀，我滴个娘啊！”
“我的……考卷啊……”
……
现场传来一片哀嚎声，好多傻乎乎的考生没及时护好卷子，这下可惨了。
有人的试卷被雨水打湿，有人的被风扯掉一块，还有一些更倒霉的……
那考卷竟被风直接吹到外面湿漉漉的地面，上面认真写好的字迹……也迅速被雨水渐渐浸染成一坨墨汁。
真乃人间惨剧。
这场绝情的急风骤雨，一下子把他们这几年的辛苦……轻轻松松葬送了。
赵四福身上也急出一身冷汗。
方才那阵风实在太急，好在他的考卷经过几层保护，并没遭受什么损失。
哎呀，想来自己实在太幸运，可能冥冥之中真有神明保佑。
……
赵绮嫣在饭桌前晃着脑袋转来转去，时不时朝娘亲或是爹爹做个鬼脸。
老大喝口粥，面色稍显激动：“老四快考完了吧？”
老三笑着说：“嗯，今天是最后一日，傍晚就正式结束了。”
李小云抿嘴笑笑：“哈哈，考完就可以好好歇歇咯。”
赵栓子喝口白酒，然后夹了几颗花生米，假装淡定地说：
“哎呀，能高中最好，要是中不了，大不了下次再考就是。
反正还年轻着哩。”
儿子儿媳们纷纷点头：
“谁说不是，这乡试哪是那么容易考中的，一次不中又不丢人。
不过……没准儿咱家老四真能一举高中呢。”
……
随着最后一声炮响，秋闱正式结束。
官吏将考卷一一收好，众人就可以离场了。
乌泱泱的考生从号舍里涌出来，考巷里到处挤满了人。
赵四福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妥当，背上考篮、提上行李，然后从容淡定地迈起步子。
贡院主考官站在高台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考生，他发现大部分人都蓬头垢面，狼狈得很。
直到看到一人……他仪表整洁、步履轻盈，脸上还挂着淡淡微笑，在一众人里很是显眼。
正是赵四福无疑。
主考官捋着胡子频频点头，心说看这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将来必能高中。
其余考生都在叽叽喳喳聊天，抱怨声、牢骚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麻哒！本少爷受大罪了！”
“呜哇，活生生啃了九天的干巴饼子。”
“这啥破考场，回去找我家老爷子捐它个几万两，至少修几座像样的茅厕出来不是？！”
“哎呦妈呀，这几天本公子差点让贡院里这些大号蚊子给送走。”
“呜呜呜，不管能不能高中，以后再也不来了……累了……呜呜。”
“真特么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罪。”
“我真的醉，贡院里的号舍居然比茅坑也大不多少，我这些天蜷缩着身子睡觉……都快睡成驼背了。”
……
众人一阵妈麻批，赵四福懒得理会别人的抱怨，快走几步出了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