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衡带他现身的地方距离火龙果园不是很远，快走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了荒芜的果园。
果园就在大马路旁边，而且紧挨着县城。
李青峰有些不解，觉得这样的地方既可以大量批发火龙果，又可以搞成火龙果采摘园，怎么也不至于让果园倒闭关门吧。
难道是种植技术不行？
可要真是技术不行，那又怎么敢直接承租将近两千亩地的？
他拿出手机刚要打电话，就见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就在果园铁篱笆的另一侧，一群人忽然声音激动的叫喊起来：
“三千块钱！三千块钱怎么不拿回去给你爹买棺材？”
“你们特么的都被狗吃了良心吗？”
“把地还给我们！”
“骗老人签字，你们这些王八蛋迟早下地狱。”
李青峰皱眉，但还是拨通了电话号码。
结果电话刚拨通，刚才闹哄哄的人群中就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那男子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他犹豫片刻，远离喧闹，将手机贴到耳边：“喂，老板，你到了吗？”
李青峰举起手朝年轻男子挥动：“我到了，我就在路边呢。”
男子也看到了他，急忙转换笑脸小跑着上前。
“老板，你这速度太神了。”
李青峰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还在喧闹的众人问：
“那边是什么情况。”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又瞬间凝重起来。
他还年轻，脸上藏不住事。
李青峰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有事，于是试探性问了一句：
“你们家这个果林之所以倒闭该不会跟那边的喧闹有关吧。”
男子苦笑一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老板，我也不骗你，我们家果园之所以倒闭确实是有原因的。”
“不过你放心，你转租之后，应该不会有麻烦找上门。”
“因为我们先前的一把手跟几个大贪官都已经被抓了。”
“就是这些土地短期内可能无法种植粮食作物，但你要是承租种植树木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李青峰不解：“为什么短期内不能种植粮食作物？”
男子挠挠头，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一咬牙说出了实情。
他指着果园地后面的高山道：“那座山你看到没有？”
李青峰点头。
那是一座被采矿搞得满目疮痍的土山。
男子说：“那山脚原本有一座红砖厂。红砖厂的土都是从那座山上挖下来的。”
李青峰知道这种，因为青山县也有不少类似挖山烧砖的砖厂。
只是他好奇：“烧砖而已，应该不会对周围的土地产生什么太大的污染吧。”
男子苦笑一声：“烧砖自然不会，但后来那砖厂换了个老板，他们在山上发现了稀土矿，然后就借着砖厂打掩护，大量采挖稀土矿提炼。”
“废水没地方排放，他们就从砖厂工人的生活废水排水管里排出，还有雨天的时候加大排放。”
“总之，他们一直偷偷摸摸干了很久。”
“后来我们家果园的果子全烂了，附近地里的粮食也空壳了，大家才发现异常。”
“我们去举报，但上面的人不管。”
“我们去拉横幅结果反被抓了不少人蹲大牢。”
“后来我们才知道，人家是蛇鼠一窝。”
“唉，反正这片土地已经废了，要养好得好些年。”
“吃的东西肯定都不能种了，你要是租来种树的话，那倒是没问题。”
李青峰心情忽的就沉重了。
土地一直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根本。
没有土地的农民就像没有根须的大树，不管上面如何的枝繁叶茂，也终究扛不住风雨。
他叹息一声：“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是啊，还好我们家只租了十年，眼看着还有五年就到期了。”男子说。
“五年的话，可以种一些桉树。”他提议。
李青峰问他：“你们为什么不自己种？”
男子挠挠头：“很多当家人都被抓了，包括我爸。我、我一个人，我肯定不行。”
“那我听到刚才有人喊什么三千块钱，老人签字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男子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李青峰。
他没想到，这里隔了那么远，这人竟然还能听到那头的喧闹声。
他又是一声苦笑：“就是那些贪官没被抓之前怕事情闹太大对他们会有影响，就提出了赔偿。”
“但每家每户只赔偿三千块钱。”
“他们先把我们年轻的喊去开会说什么商讨事情，然后再派人拿着文件跟钱到村子里去哄骗老人签字拿钱。”
“这样一来，这事就算是翻篇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李青峰没想到当地的父母官已经如此目无王法，愣愣点着头说：
“确实气人。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就一直这么闹下去？”
“那肯定要闹啊，现在那些贪官被抓了，没收了那么多财产，难道不应该给我们合理的赔偿吗？”
“可你们这样闹也不是个办法，都说民不与官斗，你们终究是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过也要斗啊，不然能怎么办？”
李青峰叹息一声。
为这些失去生存根本的穷苦百姓，也为这世道。
他说：“有些时候，如果世道太昏暗，那就乞求上苍吧。”
“当官的很多都封建迷信，你们村搞个祭祀活动，跪求上天严惩那些作恶的贪官，严惩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只想蒙混过关的人，说不定会有效果。”
“啊？”男子一脸懵的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外乡人，好奇问了一句，“老板，你还信这个啊？”
李青峰适时露出一抹苦笑，编了一个故事：“我以前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当我发现求助无门的时候，我就天天拜天拜地，结果还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什么效果？”
“那个天天被我诅咒的贪官暴毙了。他的那些同僚即便觉得一切都只是巧合，即便嘴上说着不相信鬼神之说。可那有怎样？只要他们心里信了一分，那我就成功了。从那之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找过我的麻烦。你说神奇不神奇？”
年轻男子忽的眼睛一亮，茅塞顿开：“对啊，有神仙没神仙不重要，只要那些人信这种东西那对他们有用！”
“哈哈哈，这确实也是个办法！”
“不过，我们要是搞祭祀活动，那些人万一又以搞封建活动的名义抓我们怎么办？”
“刚才你不是说你们村的老人被骗着签字了嘛，那就让老人去拜天拜地，对天哭诉。越老越好，而且一定要去人多的地方拜。”李青峰给出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