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附近的老百姓包括孔城镇内的豪强大户们都知道叶家店那一片闹贼,但这官府的船队初来乍到并不知道桐城县这边今天所发现的情况。
这官府的船队抵达孔城镇后,虽然派人通知城内的官军赶紧出来领粮食保护粮船,但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往来将近六十里地,到现在这派出去的官兵都还没有回来。
再加上这保护粮船的官兵也就三四十来人,而且还是提供粮草的安庆府衙从安庆卫借调的卫所兵,这帮没有战场经验的乌合之众缺乏最基本的警惕性,所以在船靠岸之后他们并没有派人到附近去侦查情况。
也正因为如此,这官军的运粮船队轻轻松松的被刘体福带着手下的弟兄给劫了。
今天从潜山县赶来的蒋若来部抵达了桐城县,再加上已经抵达桐城县的陈于王、程龙这两路官军,以及在白兔湖东岸麒麟镇上岸的杜弘域部,这江北官军的主力基本上全部都集结到了孔城镇这附近。
所以这官军的运粮船队在今天晚上必须得赶到这桐城县城附近河道,因为这要是再晚上一天,那在桐城县的三路官军可就要饿肚皮了。
明军在后勤管理上那一向是非常稀烂的,大军开拔那基本上是随军携带不超过三天的粮草,有的甚至仅带一日的口粮,沿途官府如果没有及时供应粮草,那官兵们就会饿的到处抢掠自己找吃的。
前年年底湖广巡抚王梦尹领着楚军沿江东进安庐地区,就是因为粮草供应不及时导致爆发大规模的兵变。
所以巡抚老张充分的考虑到了这一点,算好了蒋陈程三路官军以及杜弘域部的粮草消耗量和行军速度,提前安排粮船走水路运抵这孔城镇附近河道供给这几路官军。
要说这老张那也充分的考虑到了粮道的安全,这桐城县城离着孔城镇也就二三十里地,粮船一到孔城镇,在桐城官军得到消息便会派兵出城前来护卫,怎么着那都不会出什么意外状况。
但老张怎么也没有想到,铁贼这么快那就窜到桐城县来了,而他更没有算到陈于王被贼寇阵斩,程龙部被贼寇围在叶家店,那蒋若来害怕出城遭遇贼寇伏击吓的不敢出城。
种种因素的叠加之下阴差阳错导致官军的粮船无意中被劫粮道被莫名其妙的切断。
...
这刘体福缴获这官军的十艘粮船后连夜清点了一番这船里的粮食,拢共加一块大概有个将近两千石粮食。
差不多足够张国维这一万多官兵吃上四五天的,这四五天的时间正好张国维领着他们沿着内陆水道前往庐州合肥县境内。
在清点完粮船内的粮食之后,这刘体福派人去把骑兵营的辎重部队给喊过来,连夜把这十船粮食给卸下来装车运走,并且还派人去通知在叶家店的马进忠,让马进忠拉着车过来领粮食。
经过骑兵营弟兄一晚上的搬运,这十艘粮船里的粮食被搬运一空,然后这刘体福便将俘虏的船夫和官兵全部都给释放。
这些官兵和船夫被释放之后粮船都不要直接都跑路了,因为这丢失辎重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要是不跑到时候绝对会被当替罪羊砍头。
那保护粮船的军官和船队的船老大,跑到麒麟镇附近去向张国维报信主动挨刀那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有家有业的跑了的话那可就人财两空了。
同时这刘体福还将劫获官军粮船以及审问俘虏所得知的一些重要的情报,连夜派人去大关镇向王大帅禀告。
...
怀宁县,麒麟镇。
怀宁县的麒麟镇在桐城县孔城镇的东南方向不是很远,也就不到二十里地,两个镇子中间就隔着一条平均宽度五六十米的孔城河。
官军的粮船在今天天黑前走水路抵达了孔城镇附近的河道,那同样走水路跟着粮船一块行动的杜弘域部,自然也是在今天下午于白兔湖东岸麒麟镇乡的某个地点登陆。
本来嘛,这官军上岸之后那也应该沿着河道行军一路保护粮道的安全,可这天时地利与官军犯冲,这农历的四月正好是长江的汛期。
连通着长江的安庆府三大湖在上个月底以及这个月初开始涨水,那孔城河注入白兔湖的入湖口及其附近一带都被淹没。
导致这原来河岸边的道路不是泡在水里面,那就是一脚下去能踩个一尺多深的淤泥,完全就不能过路。
所以这张国维只能带着杜弘域部在偏离孔城河河道的某个地方上岸,然后往东北方向穿过麒麟镇的村落乡道,前往孔城镇河道对岸的沿河道路继续行军。
这样一来就导致杜弘域的部队偏离了粮道差不多有十几里地,以至于这船队的老大和护船的军官从孔城镇河道跑掉之后,大晚上黑灯瞎火在麒麟镇乡的各个村落一阵好找,在天亮时分才找到张国维向他汇报这一情况。
...
麒麟镇,杨庄,张国维巡抚节帐。
“什么?!粮船被贼寇给劫啦?!”
此时这巡抚节帐内,那坐在堂上帅案后面的张国维,听到那堂下站着的杜弘域向他汇报这一消息的时候,那差点高血压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过了好半天之后,那坐在椅子上的张国维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的对杜弘域问道:“杜...杜将军,这劫了我军粮船的是哪路贼人?!”
那杜弘域黑着脸看向堂上的张国维咬着嘴唇说道:“今天早上,我部夜不收来报,在孔城镇以北五里的赵家庄发现铁贼骑兵,劫我们粮船大概就是这伙贼人!”
“另外,昨天我部哨探在孔城镇附近一片发现有不少我军的溃兵,其中有陈于王部的还有程龙部的,据这些溃兵交待陈于王在吕亭镇以南的姚庄大败被铁贼斩杀,程龙部随后再败被围在孔城镇以北十几里处的叶家店。”
这杜弘域那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是知道这侦查工作的重要性,虽然这军报上看似形势一片大好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杜弘域也不会放松警惕。
所以在部队登陆上岸的前一天,便派出哨探、夜不收、细作前往桐城、庐江县境内刺探情报。
在昨天大半夜这杜弘域派出去的探子回营,向杜弘域禀告了这一突发情况,紧接着今天早上杜弘域又收到了粮草被劫的消息, 这杜弘域推断劫粮草就是铁营的贼兵。
...
那张国维听到杜弘域接着说这陈于王被铁贼斩杀,程龙被围在叶家店的爆炸性消息后,大脑直接过载短路懵圈了。
老张感觉自己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脑袋中一片空白嗡嗡的在叫,整个人直接就瘫软在了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着那帐篷顶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像是间歇性的抑郁一样。
张国维实在是想不到,他从安庆府城出发的时候,从各方军报上看情况还是非常不错的,怎么才几天的功夫,这形势就斗转之下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在堂下的杜弘域瞧着那张国维失神的样子,知道这老张现在是指望不上了。
于是便也没有站着就在节帐内找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拿出水葫芦一边喝水一边在脑海中分析当前的情况。
杜弘域心想这官军这边关于铁贼动向的各类情报,很明显有着严重的错误,再说直白一点那都是一些不具备时效性和准确性的过期情报。
按照之前官军这边的推测,此时的铁贼应该才刚刚进入到庐州府境内,可这他娘的铁贼都蹦跶到了桐城县来了,而且还顺带的连续击败官军两路大军。
造成这种混乱情况的根子出在哪里杜弘域心里那也明白,首先就是坐在堂上的那位乱来。
这位爷当初仅凭着滁州副将阎雄的一封时隔了好几天的过期军报,在没有经过近一步对铁贼动向进行侦查确认的情况下,冒然制定了在合肥县境内与铁贼主力决战的计划。
结果导致官军误判了铁贼行军速度和行军路线,致使这决战计划胎死腹中提前破产出了大篓子。
再则那就是这沿途的各路友军不做人,这帮家伙在铁贼从他们防区过境之时,不仅不出兵截击而且还不将这个情况及时的汇报,以至于这铁贼窜到桐城县来了他们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那杜弘域也只能是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心想摊上这么一个蠢如猪一样的上司,再加上这么一群狗一样的队友,也是真他娘三生不幸倒霉到家。
一想到这世道颠成这副模样,这杜弘域就有了想要辞官不干回陕北老家的念头,但一想到他那在云南受苦的老父亲杜文焕,这杜弘域那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此时这杜弘域心想,这陈于王死不死的跟他没有关系,程龙被围也跟他关系不大,关键是他能如何从这个泥潭之中抽身,避免到时候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把他也给牵连进去。
在经过一番仔细的斟酌之后,这杜弘域便对那瘫软在椅子上失神的张国维说道:“张中丞,以目前咱们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安庆境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千万不能擅动。”
“我军粮草虽然被劫但倒也无甚大碍,中丞不妨晓谕诸位将帅,令其想办法自筹粮草,届时想必这诸位将帅是有办法筹集到粮草的。”
“为今之计当坚守城池避敌避战,向凤阳的朱中丞和南京的范司马求援,另外再派人去庐州给刘良佐和刘昌祚传令,命他二人火速领兵前来安庆剿贼。”
“铁贼虽凶残狡猾,但到时候我官军大部云集安庆,谅那铁贼也不敢逞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