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成对于自己的历史和政府对自己的照顾都表示满意。自己一个基督徒,虽说对革命做了点贡献,后来政府还为其安排了工作,在整个文革期间,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而且自己和李老师还有退休金,武松江他们还风风光光地给李老师办理了后事,他很感激政府,很感激大伙。
萧大坚笑了,说道:“宋老师,不能只说政府和别人吗?你这个红色牧师,当年为我党和我们骑兵团做过什么,现在这个秘密,或许只有你自己知道得最清楚,咱们可不能给历史、给后人留下遗憾,一定要把这段隐秘的斗争史写出来。”
看到萧大坚诚恳的样子,一度乐观的宋天成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他说道:“其实,这些事,淹没了也好,毕竟都过去了。我啊,和你萧队长一样,不是咱这豫东人,我家是江苏淮安的,离总理老家没有多远。因为家里穷,就在上海读了教会的中学、大学,后来选择了主修神学,毕业后为了奋兴教会,才传道到了我们西华集教会的。后来教徒多了,就建立了教堂,开堂传教。那时间,老武团长因为内心的惆怅,就常到教会来与我谈论有关人与神、与国家、与人民甚至与战争的关系,我当然回答不了他的这些问题,而在教会休假的李参谋长、当时还是北大的学生,便与他有所接触了,李参谋长思想进步,便给他讲救国救民的道理,后来老武团长就参加了吉鸿昌将军的国民革命军,参加了长城抗战。”
萧大坚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了,武熙福由一个民间武装的头目,进步为国民革命军,这一进步,是宋天成与李西应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个功,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表过,当然,他们在过去也不敢说,一个土匪,加入国民党,在一些人眼中,不是进步,而是增加了敌人的力量,是助纣为虐的事。这也是对国民党曾经是先进组织,对历史有很大推动作用的一个错误认识,在人们的概念中,国民党似乎从根子上就是坏的,已经忘记了主席定性的,国民党反动派才是反动的历史真实。
宋天成继续说着:“后来,李参谋长毕业了,没有谋求什么职位,而是到了西华集教会,开始了他的信教、传教工作,再后来是清河县的县党部主任找到他,让他入了国民党,还推荐他到魏团长那里任了职。后来魏团长到苦县当了县长,组建抗日队伍,他也就到他们那个苦县抗日自卫队任了参谋主任,再后来就被魏团长介绍给了年轻的武团长任参谋主任,经吴政委的手,给提拔为咱们骑兵团参谋长的,这个你是知道的。”
宋天成说着他人的功绩与经历,却只字不提自己的任何信息。萧大坚忍不住问道:“这个我也大致了解些,我是说,当时你们教会,也就是说你,是如何为革命工作的?据说,很多情报,都是经你的手提供的,你还救过武团长、李凤岐还有好几个同志的性命,还为革命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情报,你是如何做的,又是如何想的?”
宋天成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都是上帝的旨意,我个人算得了什么,救他们几个的,也不是我个人,还有白玉莲母女,李自来兄弟和众多的弟兄姐妹,甚至还有洋神甫皮埃尔,我个人并没有做什么。至于传递情报的,主要是白玉莲姑娘,那是个好姑娘啊,她是个医生,医术也很高明,是她救了咱们武俊义团长的命。”
“她是和谁联系的,她认识林之中吗?”萧大坚猛然问道。问得宋天成猝不及防,想了好大一会,又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是否联系过我不知道,但白玉莲姑娘肯定认识林之中,我看见他们说过话,而且是很私密地说过话,就在白姑娘的小阁楼里。我当时还认为林之中是她的亲戚呢,就如同李参谋长和她们一样的亲戚关系。我是落户到咱们清河驿后才知道林之中的根底的,当时只知道他在日本人手下做事。但李凤岐他们数次锄奸行动的对象中,都没有这个林之中,这个人的身份,应该是很复杂的。”宋天成做出他个人的判断,萧大坚点了点头。虽然他和林之中这个老乡并不熟悉,但他总觉得这个人很神秘,很有争议,也很让人觉得他的面目似乎越来越清晰时,而又越来越有点模糊了。
“宋老师,据我了解,武俊义团长的夫人白玉莲女士,是没有父亲的,他母亲也姓白,也没听说过李参谋长家有什么姐妹,那他为什么叫李二应为舅呢?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萧大坚又猛然提出个类似炸弹的问题来,更让宋天成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老萧问得这么仔细,好像查户口的一样。
宋天成笑了,说道:“萧队长,这个问题你算问对人了,我本来想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呢,今天你提出来了,我就把答案告诉给你,不过,这最好是最后的秘密。我们都从年轻时经历过,白玉莲他母亲和李参谋长当时都还是少男少女,走到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白姐妹出身不好,是教会收养的孤儿,李参谋长他爹,当时是咱清河县最大的地主,叫李天立,说什么也不让一个上了大学、又当了官的儿子娶这样一个孤儿为妻的,于是,李参谋长就离家出走了,后来就和白姐妹同居了,玉莲姑娘是他们二人的亲生女儿,为遮掩外人的耳目,他们是兄妹相称,玉莲姑娘这才叫李参谋长为舅的。”
老萧惊讶得似乎要掉了下巴,这么多年了,他们还一直认为,李参谋长孤高清傲,自命不凡,终身不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