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没有说什么,起身背对着他。她没有回头,只是脊背绷得笔直,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掩饰什么。石室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得狭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微微晃动。
须臾之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也好。你那护身神技确实玄妙,若能拿捏好分寸,寻常危险倒也伤不到你。只是……”她顿了顿,烛火恰好噼啪一声爆出个火星:“要冲进那座大阵,恐怕比咱们预想的难上十倍。外围那些守卫虽是脓包,凭你我联手倒能悄无声息解决,可阵眼附近的站哨……都是实打实的强者,咱们两个加起来,未必能闯过那道关。”
龙钰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眉峰瞬间蹙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他抬眼望向小白的背影:“你是说······李长卿那些人?”
“不只是他们。”小白缓缓转过身,烛光照在她脸上,竟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觉得她眼底藏着一层薄雾:“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黄雾对你们人类而言威胁甚大,可在有些人眼里,却是能逆天改命的宝贝。”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若是能找到操控之法,这弥漫的黄雾,说不定能变成一支听候差遣的死士军团。”
龙钰轩瞳孔微缩,下意识眯起眼,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了几分。
他沉吟片刻,脑海里飞速闪过李长卿以往的行事风格,又联想到近日蓝田镇的异常,脸色骤然凝重,看向小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急切:“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止在研究黄雾,还妄想掌控这雾背后藏着的势力?!”
小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转身走向石门:“眼下离深夜还有一些时间,你暂且在这儿等着,万不可胡乱走动。”她伸手按住石门上的凸起:“我去找找你的同伴薛骜,看能不能把他也带过来,多个人总归多份底气。”话音刚落,她轻轻一推石门,随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石门缓缓闭合,将石室重新隔绝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龙钰轩看向缓缓关闭的石门,心下思量起来,这小白神神秘秘的,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意思,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自己在这里干等,也太被动了。这样想着,龙钰轩轻轻来到石门跟前,他先是推开一道门缝,朝外面观察了一会,随后一用力,从门缝间闪身走了出去。
再说薛骜这边,他丝毫不理会身后的追兵,闪身进入右侧通道。以他的实力,要解决身后追来的两个守卫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心里清楚,这些被黄雾感染的守卫,说不定有特殊的传讯方式,一旦动手,必然会打草惊蛇。
薛骜脚尖点地,身形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掠过地面时,连灰尘都来不及扬起。
他迅速拉开与守卫的距离,转过两个弯道后,目光落在过道上方一道狭窄的石缝上,随即纵身一跃,指尖扣住石缝边缘,借力翻了进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好在这外围的巡逻并不密集,他抬手一挥,一团黑雾从掌心涌出,像墨汁融入水中般,悄无声息地裹住周身灵力屏障发出的微光,同时将自己的气息压到最低,隐匿了起来。
没过多久,下面就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两个守卫的身影匆匆掠过。薛骜在石缝里待了片刻,确认没有其他动静,才缓缓探出身,指尖在身后的石壁上摸索起来,这里也是一处隐秘机关所在。
指尖划过粗糙的石壁,终于在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上停住。那是个三指宽的暗扣,藏在石壁的纹路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微微用力,只听“咔哒”一声轻响,身后的石壁缓缓转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闻到陈旧的木头味。
薛骜弯腰钻进暗门,石壁随即恢复原状,将他的身影彻底隐匿。
这处暗道是通向地下卷宗室的密道,以往暗探的所有行动记录都藏在那里,而卷宗室后方,就是暗探们的逃生出口之一。知道这个出口的,只有暗探头领邹正峰。薛骜心里沉甸甸的,在这种极端情况下,邹正峰若还活着,必然会想办法送出情报,可如今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只能表明,暗探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他沿着暗道前行,通道高低起伏,有些地方需要弯腰才能通过,冰冷的石壁不时蹭到他的衣角。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来到卷宗室上方,低头便看到一块布满灰尘的通风盖。他轻轻挑起通风盖,尽量不发出声音,一股混杂着霉味,旧纸味和尘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下面一片漆黑,连半点光亮都没有。
薛骜屏住呼吸,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仔细感应着下方的动静,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呼吸声,只有一片死寂。
确认安全后,他才纵身跳了下去,靴子踩在地面上,顿时扬起一阵厚厚的尘土。
他在黑暗中蹲伏了几息时间,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直到适应了黑暗,他才缓缓抬起手,周身的灵力屏障瞬间加固,淡蓝色的光晕从他身上扩散开来,将整个地下卷宗室照亮。
这是一间正方形的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层层檀木书架,每一个书架都有一人高,一丈长,从前往后排了整整八排,书架上整齐地码着一卷卷卷宗,只是上面都蒙着厚厚的灰尘。石室四周放着几套桌椅,桌上的油灯早已干涸,灯芯变成了黑色的炭渣,显然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
薛骜没有急着翻阅卷宗,而是先走到入口石门处,指尖拂过门把,上面同样积着一层灰尘,连半点痕迹都没有。他的心沉了沉,这里不光无人打理,看样子,邹正峰他们甚至没有机会从这里逃脱……。
他转身走向书架,指尖划过卷宗,仔细查看上面标注的日期,直到最右侧的书架,才找到最新的行动记录。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卷宗,灰尘簌簌落下,他轻轻吹了吹,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蓝田镇的平面图,几个区域用朱砂圈了出来,旁边的红字写着:“此处黄雾频发,夜半常有居民精神异常。”
薛骜眉头紧锁,指腹摩挲着纸面的朱砂痕迹,看这标注的规模,黄雾大范围爆发应该有段时间了,可为何之前没有半点消息传回?他记得仇指挥使说过,蓝田镇的暗探一直传信说“黄雾可控”,所以才没有派人增援。他继续往后翻,突然,一行扭扭曲曲的小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字写得极其潦草,像是写字的人手抖得厉害,墨水甚至溅出了笔画之外:“邹大人令,全体暗探于地下大厅集结,清点人手,准备撤离。”
薛骜心里猛地一紧,指尖攥得卷宗微微发皱,这太反常了!暗探守则第一条就明确规定,身处境外,绝不可大规模集结,以防暴露。暗探的第一要务是传递消息,就算要撤离,只要发一道命令,让所有人分头撤离即可,为何要冒险在地下集结?难道……
就在他沉思之际,身后不远处的石门突然晃动了一下,声音很轻。石门缝里,几粒灰尘缓缓落下,地面的尘土被一丝微弱的气流吹动。可薛骜正沉浸在疑惑中,竟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