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彻捏着副将递来的纸条,指腹摩挲着粗糙的麻纸边缘,眼底不见半分波澜。
边关传来的消息如锥刺心,可十年沙场磨出的警觉让他不敢轻信——越是此刻,越是要稳住心神。
他挥退了满面焦灼的赵勇,转身对隐在屏风后的黑影吩咐:“去兵部,查近三月所有边关调令,尤其是标着‘密’字的卷宗。”
黑影领命而去,顾彻在书房枯坐了半宿。
窗外月升月落,直到天快亮时,黑影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手里捧着几本抄录的卷宗。
最末一页上,几行隐晦的措辞刺痛了他的眼:“着调云州参将王显调任京营,所部暂由新任游击将军接管”“命大同亲兵营归隶督师府,原营官调往南疆……”
这些名字,全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
几乎是同时,院外传来信鸽振翅的声音。
亲信送来的密信上,墨迹还带着仓促:“京中派来的人已接管粮草营,赵副将旧部被分批调离,说是‘轮岗休整’……”
字字句句,都在敲碎他最后一丝侥幸。
顾彻将信纸捏成一团,指节泛白。
好,好得很!
他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时,这位陛下怕是早就磨好了刀,只等他卸甲归田,便要斩草除根!
胸中翻涌的戾气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却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
掀桌子可以,但不能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他要的不是自己坐上龙椅——那样太扎眼,天下藩王宗室必群起而攻之——他要的是换个坐在龙椅上的人,一个欠他顾家天大恩情、日后不得不倚重他的新君。
整整一夜,书房的烛火未曾熄灭。直到晨光透过窗棂,顾彻才唤来副将赵勇,附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赵勇听得眼神发亮,连连点头,躬身退下时脚步都带着风。
当天下午,赵勇便带回了消息,声音里难掩激动:“将军,晋王殿下……同意见面!”
见顾彻面露喜色,赵勇挠了挠头,满脸不解:“将军,属下实在不明白。论名分,太子是正统;论圣宠,宣王风头正盛。晋王向来低调,母妃早逝,在朝中没什么根基,选他……”
顾彻端起茶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正因如此,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放下茶盏,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声音冷冽如冰:“太子继位本就顺理成章,我便是倾尽之力助他,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他未必会念我的好。”
“宣王得陛下偏爱,朝中早有易储的风声,他自己也觉得胜券在握,我凑上去,最多落个‘从龙之功’,难掌实权。”
“可晋王不同,”顾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势弱,缺人缺兵缺靠山。我若扶他上位,那便是雪中送炭,是他登基最关键的一块基石。届时,他敢不对我言听计从?一字并肩王算什么,这大周朝堂,总得有我顾家一席之地。”
至于太子……顾彻想起昭华那张清冷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论亲缘,太子是昭华的亲舅舅,他与太子本该更亲近。
可如今太子还未登基,昭华就敢给他戴绿帽子,若真等太子坐稳了帝位,这女人岂不是要骑到他头上?
攘外必先安内。
府中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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