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说的话再荒诞、再不可思议,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江黛眸光亮得吓人。
“嗯。”
男人颔首。
神色同样肃然。
女孩的眼睛弯起,甚是好看。
蛇听得云里雾里,实在忍不住骂了声,“你们两个疯子叽里咕噜的说什么老娘听不懂的东西呢?臭丫头,你到底想不想说?!”
“……”
江黛起身走到栏柱边。
眺望远处那无边夜空,发丝拂过女孩脸庞,她终于缓缓开口:“其实,我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谢星绫与蛇被这话打了个猝不及防,皆是一呆。
“08年的那个夏天,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也就是你们拿到档案资料里的可怜小结巴因为被同学恶劣玩笑捉弄,意外死在了十六岁。”
“等到这具身体再次睁开眼睛,身体的操控者已经变了另一个人。”
说起这些超出人类想象的故事时,女孩平静至极,神色无波无澜。
“也就是,现在的‘江黛’。”
就像曾经将这些话在心底排练过千百遍,已经熟能生巧、信手拈来一般。
谢星绫默然无声。
“等等、等等等等——”
而巨大的信息量则让蛇大脑思考能力有些过载,吃惊地瞪大美眸,颤声道:“你是说,现在的你不是以前的江黛,是现在的你在控制她的身体?”
蛇下意识地将江黛称呼为“她”。
“嗯哼。”
江黛轻笑,“你还不算太笨。”
“卧槽你跟老娘开玩笑的吧???”
蛇崩溃地抓乱自己的头发。
像她们这种刀山火海走出来的杀手是世上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江黛这寥寥几语,算是彻底颠覆了她的三观。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现在躲在‘江黛’身体里的人到底是谁,”蛇咬牙,“老娘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事!”
“很巧,那个人也叫‘江黛’,不过,除了‘江黛’,她在国际上更为人所知的名字是一个代号——”
烟灰簌簌地从指尖飘下,女孩轻点烟身,唇角微扬。
“狐。”
“——她的代号是-狐。”
……
风更大了,凌冽海风吹得人鱼雕塑手中的烛火颤巍巍,左右摇摆,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露台上寂寂无声。
蛇抿唇沉默。
谢星绫却忍不住开口:“……那个‘狐’,也是Shadow的成员?”
“不错,”江黛笑笑,“她不但是Shadow的一员,还是组织最顶尖的王牌特工,最负盛名的近战教官。”
“面对海狮突击队的追杀,她能孤身反杀全队成功逃亡;尼罗河武装爆发第一天,她单枪匹马干掉数十位核心成员,一人平息一方叛乱;Yuepu prefecture最高指挥官即将按下核按钮的前一秒,是她一枪正中对方眉心,才中止那场无边杀戮……”
数着“狐”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丰功伟绩,女孩平静地如置身事外的陌生人,但曾经经历的一切,皆随着她的讲述——
历历在目。
蛇和谢星绫同时握紧拳头。
后者没有怀疑江黛的话是真是假。
不只是对这女孩的了解,还因为他刚刚才亲历了与她在不夜城寻蛇的过程,蛇再三肯定绝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绝密都能被她清楚探知。
这太不可思议。
谢星绫对她那仅存的那点迷茫和不信任已经被完全打消,彻底折服。
所以,无论她口中的故事再荒诞、再离谱、再不可思议,都是,也只能是正确的、唯一、不容置疑的正确答案。
可如果一切真如江黛所说。
像“狐”这样有着国际顶尖一流的身手、超强心理素质的人绝不可能是泛泛无名之辈。
谢星绫敢肯定自己从未在国际、在组织里听过“狐”这个名字、也从未听说过她的事迹!
他不认识“狐”。
蛇看上去,似乎也不认识“狐”。
“……”
“凭借着那样的辉煌战绩,她在国际上颇具盛名,许多组织都曾想以天价挖走她,只是,因为Shadow将她从孤儿培养到那样的地位,她从来没有想过背叛组织,一直恪守本心,为组织、为卡尔卖命。”
女孩吸着烟,还在继续讲述: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厌倦了这样走钢索的生活,选择了退休。”
“老大卡尔批准了她的退休申请,在为她准备的游轮退休派对上,狐在组织中关系最好的两个好友却都没出现。”
“一杯红酒下肚,再次醒来,狐却进入了这具身体,变成了那个被同学捉弄、摔伤后脑勺的小结巴。”
说到这里,女孩嘲弄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蛇和谢星绫神色愈发复杂。
“她,就这样草率地重生在了一具弱得不能再弱的身体里,变成了小城摊贩唯唯诺诺的小女儿……。”
“医生说她是脑部受创导致失忆,但只有她知道不是,身体的原主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代号‘狐’的冷血特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黛轻笑,“上辈子为之奋斗的一切,名声、地位、钱财都没了,换来的是多了唠叨乐观的亲妈、天天酗酒发呆的亲爸……还有个吊儿郎当的混混哥哥。\"
学校里处处找茬的女同学,邻居家娇气的发小少女,学校里为自己操碎了心的班主任,高傲清冷年级第一的小同桌,仗着帅脸上蹿下跳捉弄人的大傻子,单纯到傻乎乎明恋自己的后桌……
“她开始逐渐适应普通学生那样两点一线、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浮现眼前。
嬉笑怒骂,皆是生动至极。
“对她而言,江城的生活贫苦乏味,不过是青春期女孩的无聊人生,但随着时间过去,她竟然开始认为,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她越来越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安心、越来越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归属感。”
女孩垂下眸。
“只是午夜梦回醒来,她偶尔也会恍惚,开始分不清脑子里那些记忆到底是上一世自己的亲生经历——还是,只是做了一场惊险浮夸的虚幻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