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黄三哭喊得撕心裂肺,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眼泪鼻涕混着血水糊了满脸,模样凄惨狼狈到了极点,“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跟陈老板求求情!”
“饶我一条狗命吧!我再也不敢了!那五十万……”
“不!那辆车!我明天一早就去卖!不!我现在就去!卖了的钱我全部上交!我一分都不要!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只求你们饶我一命!我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们!我给陈老板立长生牌位!求求你们了!饶了我吧!!”
他语无伦次,反复哀求,磕头的力度之大,让水泥地面都染上了更深的血色。仓库里弥漫的那股屎尿骚臭味更加浓烈刺鼻,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此刻,什么面子,什么钱财,什么新车,在活下去这个最原始、最强烈的欲望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
振丰和刀疤看着他这副不堪入目的丑态,脸上同时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两人极快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计划成功了,这孙子彻底被吓破胆了。
振丰蹲下身,并没有靠得太近,似乎嫌弃他身上的污秽。他用手背,甚至不愿意用手心,拍了拍黄三那沾满血污和涕泪、惨无人色的脸,声音依旧冰冷,但那股杀意似乎收敛了一些:“黄三,听见了吗?不是我们不讲情面,是你自己作死,贪得无厌,碰到了陈老板的底线!现在知道怕了?”
“怕了!怕了!丰哥!我真的知道怕了!从骨头缝里都怕了!”黄三忙不迭地回答,磕头的动作不敢有丝毫停顿,仿佛慢一点,那冰冷的水泥就会浇到自己身上。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每一个字都给我刻在脑子里!”振丰站起身,居高临下,如同帝王赦免罪臣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是车......”
“你不能卖!”
“啊?”黄三吃惊的抬头看着振丰。
振丰伸手一指他,“把你新买的车,交给封咱们厂子的部门,就说是捐给他们的。”
“之后,准备一份厚礼,去找你舅,后面该怎么做,眼睛放亮一点,脑子放清楚一点,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不用不用!绝对不用!”黄三跪在地上,不停的冲着振丰和刀疤抱拳。
“丰哥!刀疤哥!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绝不再耍半点花样!我以后就是陈老板最忠心的狗!”
“你们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黄三几乎是哭着喊出这些保证话语,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感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让他几乎虚脱瘫软在地,只剩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振丰不再看他,对刀疤使了个眼色。刀疤会意,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浑身瘫软、臭气熏天的黄三拖了起来,一刀割开了他背后的绳索。
“滚吧!把自己收拾干净!”刀疤用刀拍拍他的脸,“把事情办的漂亮点,后面振丰哥还能帮你说说话。要不然.....”
刀疤冷笑了一声,用刀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圈,“下回你恐怕睁不开眼睛了!”
“我懂,我懂,我懂!”
黄三如同听到了仙乐,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这个如同噩梦般的废弃仓库,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仓库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那盏昏黄的吊灯,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
第二天,黄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去处理了那辆还没捂热乎的桑塔纳,将这段时间挣来的,连同自己之前的一点积蓄,又凑足了五十万,战战兢兢地交给了振丰。看着那摞钱,他心在滴血,但更多的是后怕。
随后,他拿着振丰准备的、价值不菲的厚礼——里面除了名烟名酒,还有一块价值数万元的金表以及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硬着头皮,来到了他舅舅,县里某实权部门魏局长的家。
站在装修气派的局长家门口,黄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他舅妈,看到是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勉强笑了笑:“是三儿啊,进来吧。”
进屋后,魏局长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
黄三赶紧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打招呼:“舅,我来看您和舅妈了。”
魏局长这才慢悠悠地放下报纸,露出一张保养得宜、但此刻却布满寒霜的脸。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黄三,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满,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哟,这不是黄大老板吗?怎么有空上我这小庙来了?”
“你那新车呢?没开过来让你舅开开眼?”
这话夹枪带棒,讽刺意味十足。
也难怪魏局长生气,自己这个外甥,以前没发达的时候,还知道经常来走动走动,送点烟酒。自从搭上了那个叫什么陈阳的老板,开了辆新车,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见面说话都带着一股暴发户的嘚瑟劲儿,眼里还有谁?连自己这个舅舅,有时候在他面前都爱搭不理,吹嘘自己多能耐,仿佛已经成了萝北一号人物。魏局长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懒得搭理他。
黄三被舅舅挤兑得满脸通红,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讪讪地笑着:“舅,您看您说的……我哪是什么老板,就是跟着人家混口饭吃……”
魏局长冷哼一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显然不愿意多跟他废话,直接站起身,背着手,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书房,还把门带得“砰”一声响。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黄三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舅妈在一旁打着圆场:“三儿,别介意,你舅就这脾气,最近工作忙,心情不太好。”
黄三勉强跟舅妈寒暄了几句,心里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今天要是进不了书房的门,这事就彻底没指望了。他咬咬牙,鼓起勇气,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黄三又加重力道敲了敲。
“谁啊?没事别打扰我!”里面传来魏局长不耐烦的声音。
“舅,是我,三儿,我……我有点事想跟您说。”黄三的声音带着哀求。
里面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声:“进来吧。”
黄三如蒙大赦,赶紧推门进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书房里,魏局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头也不抬,完全当黄三不存在。
黄三咽了口唾沫,走上前,将手里那个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礼品袋轻轻放在书桌一角,脸上堆起最谦卑、最诚恳的笑容:“舅,之前……之前是我不懂事,年轻气盛,不会办事,惹您生气了。”
“舅舅,我今天是专门来给您赔罪的。”
魏局长这才撩起眼皮,瞥了一眼那个礼品袋,目光在那露出半截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金表盒子上停留了一瞬,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黄三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舅,还有就是……我跟着那位陈老板做的那个游戏厅……出了点小麻烦,被……被查封了。”
“您看……能不能请您帮帮忙,跟下面打个招呼,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保证以后合法经营,绝不再给您添乱!”
他说着,将礼品袋又往魏局长面前推了推,同时从怀里掏出那个厚厚的信封,轻轻压在礼品袋下面。信封的厚度,足以说明里面的“诚意”。
魏局长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信封和礼品袋,这次,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是一种权衡、审视,以及一丝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的意味。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依旧没有说话,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却悄然减弱了几分。
书房里的气氛,从之前的冰点,开始出现一丝微妙的融化和转机。
黄三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舅舅的最终表态,他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源于他手上这份“迟来的”厚礼,以及昨夜仓库里那场精心策划的、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