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海闻言，眉头紧锁，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目光游移，最终落在了墙角那个深蓝色的旅行包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肩带上的纹路，粗糙的皮革质感透过指腹传来。
“不是不想带，是不知道带啥好啊。”
他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与自嘲，“你也知道，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我——一个基层小警察，在他们眼里，就跟街头巷尾巡逻的大盖帽没啥两样。”
陈阳搬了个小板凳，紧挨着方大海坐下，语气变得郑重其事：“大海哥，你这话说得可太谦虚了！你现在是咱们市局刑侦大队的一把手，这些年破的那些大案要案，哪个不是惊天动地？哪件不是让犯罪分子闻风丧胆？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小警察了？”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方大海苦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苦涩与无力，“关晓娜她爸那是什么人物？级别比我高到天上去了！”
“别说是我，就算是我爸妈，在他眼里也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还有她妈，气象台的一把手，那更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郁积的闷气全部呼出去。
“你想想，就我这身份，在他们面前晃悠，压力得多大？”方大海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到现在都记得婚礼那天，他居高临下地跟我说'小伙子，我姑娘可就交给你了！'”
“唉......”说着，方大海微微叹了一口气，还谨慎的回头向楼上看看。
陈阳默默地听着，伸手轻轻拍了拍方大海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些安慰，“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他放缓语气，带着一丝鼓励，“你这几年立的功劳，哪个不是实打实的？这些，都是你的资历，是硬通货！”
“再说了，”陈阳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狡黠，“没准你巴结好了叔叔阿姨，在他们耳边吹吹枕边风，你这往上走，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方大海依旧苦笑着摇头，眼中的无奈更甚，“所以就更不知道带什么了啊！”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礼送重了，显得我刻意巴结，搞不好直接把我轰出来；送轻了，人家又看不上，完全就是在浪费表情。”
他抬手指了指墙角那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语气里充满了自嘲，“上次晓娜让我带的那盒茶叶，一千多块钱，还是你送给我爸的。”
“结果呢？她爸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放着吧'，连拆都没拆，后来又以'太贵重了'为由，让人给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
方大海又抬手指了指自家酒柜，玻璃门后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酒瓶，“你说送啥？拿酒去？就我家里这些，放他那儿，估计连个响声都听不到。按照他那地位，这些玩意儿，根本就拿不出手啊！”
陈阳听完在旁边轻轻拍了一下额头，“哎呦我的大舅哥，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还好，我提前给你准备了绝招！”
说着，陈阳神秘兮兮地站起身，走到角落里拎起一个黑色的袋子，“你以为我今天过来就是单纯看你发愁的？”他摇摇头，“错了，我是来拯救你的！”
陈阳将袋子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两件用红绸布包裹的礼品，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展示什么珍宝，“看好了，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
他将两件礼品郑重其事地放到了方大海面前，双手一摊，得意洋洋地说道：“要送礼，你就得送点与众不同的，好东西，人家关部长见得还少吗？”
陈阳用手指敲了敲茶几，“你得送点他们平时接触不到的特产！这才叫有心意！”
方大海半信半疑地拿起其中一件，撕开红绸布，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打开一看，整齐地摆放着几根人参，“这是…”他又拿起另一件，同样是红木盒子，里面是几节鹿茸，质地看起来确实不错。
方大海皱起了眉头，虽然东西看起来品质不错，但总觉得有些疑惑，“特产？人参、鹿茸？”他看看陈阳，又看看盒子里的东西，“这就是你说的特产？你出去问问，几个人能吃的起这玩意？”
说完，方大海的目光落在了旁边一个更大的包装上，那是一个深褐色的瓶子，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浸泡着什么东西，颜色深沉，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还有这个…”他指了指那个瓶子，语气中带着质疑，“你这药酒也叫特产？”
“你懂什么？”陈阳听到方大海的质疑，顿时不乐意了，呵呵一笑，“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能弄到这些东西？”
陈阳笑呵呵指着方大海，“你知道关部长是什么人吗？人家那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
陈阳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想想，以他那个级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那些普通的礼品，再贵重，在他眼里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陈阳指了指面前的东西，语气中带着神秘感，“但是这些不一样！”
他拿起那个装着药酒的瓶子，轻轻摇了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药酒！”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贴到方大海耳边，小声说道，“这是虎鞭酒！正宗的虎鞭酒！”陈阳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中充满了兴奋，“这东西大补！你知道有多难得吗？”
“还有这人参、鹿茸！”陈阳指了指那两个红木盒子，“这可不是药店里能买到的那种！这是真正的野生货！特别是这鹿茸，那都是头茬的，最有营养！”
他拍了拍胸脯，“配在一起，那效果…”
陈阳又压低了一些声音，“你想想，关部长那个年纪，那个工作强度，身体能不累吗？这些东西正好！人参、鹿茸，再加上这虎鞭酒，那效果…”
他伸出大拇指，“绝对比什么保健品都管用！这不比那些花里胡哨的礼品强多了？”
说完，陈阳还得意地坏笑了两下。
方大海看到陈阳一脸坏笑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陈阳的肩膀上，“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大海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眉头紧皱，“这种东西怎么能送给长辈？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方大海疯狂的摇头，“你这不是在帮我，你这是在害我！”他转身指着陈阳，“这药酒绝对不能送！你这不是开玩笑么？”
“你想想啊！”方大海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我拎着这些东西去见关部长，他要是知道了我送的是什么，那还得了？”
说着额，方大海用手比划着，“他能直接把这药酒瓶子砸我脑袋上！然后再把我从他家里扔出去！”
“哎哎哎！”陈阳看到方大海这么激动，连忙摆手，脸上还是那副玩味的笑容，“大舅哥，大舅哥看，龌龊！！”
他笑着伸手一指方大海，摇头叹息，“龌龊！太龌龊了！你这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呢？”
陈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身为一名人民卫士，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你的思想怎么能这么龌龊呢？你这是对这些天然滋补品的误解！”
“你听我说！”陈阳走到方大海面前，认真地看着他，“你知道这虎鞭酒真正的功效是什么吗？”
“首先，它有滋阴壮阳的功效，这个'壮阳'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陈阳竖起一根手指，“这是指增强人体的阳气，提升整体的身体机能！”
“其次，补肾固元！”陈阳又竖起第二根手指，“肾为先天之本，肾气足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
“还有！”第三根手指竖起来，“促进血液循环，这对于中老年人来说多重要啊！血液循环好了，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更重要的是！”陈阳越说越兴奋，“它还有抗衰老的作用！你想想，关部长那个年纪，工作压力那么大，正需要这种东西来调理身体！”
“元气足了，那精神头也足了，干起工作来也轻松了！”陈阳拍了拍那个装着虎鞭酒的瓶子，“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不信你去问咱妈！她老人家最懂这些了！”
陈阳说完，忽然脸色一变，露出了一副心疼的表情，“哎呀，说起这个我就心疼！”
他抱着那个酒瓶子，就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你知道我为了弄到这些东西费了多大劲儿吗？”
“特别是这虎鞭酒！”陈阳的眼神中透出一种不舍，“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跑了好几个省，最后在一个深山老林里，从一名真正的老猎户手里买来的！”
“那老猎户跟我说，这酒是他祖传的配方，用的都是最正宗的材料，在地窖里窖藏了足足三年！”陈阳摇摇头，“他本来说什么都不卖，最后还是看我诚心实意才割爱的！”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吗？”陈阳伸出两根手指，“两万！整整两万！就这一瓶酒！”
说着，他看着方大海，“正儿八经的好东西，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我这是便宜你了，你知道不？”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舅哥的份上，要不是看你实在为难，我才舍不得拿出来呢！”陈阳说着，还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酒瓶子，“这种好东西，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全都便宜你了！”
方大海听完之后，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阳，抿嘴一笑，“你小子身体也不行，这么年轻就得喝补酒了？”
“去去去！”陈阳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留着以后喝，不行呀？”
“对了，”陈阳一拍脑门，猛地转头盯住方大海，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你给阿姨带啥？”
方大海原本正掂量着手里的药酒瓶子，抬头对上陈阳那双闪着光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像被冰冻结似的，瞬间僵硬在那里。
“呃……”方大海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神飘忽不定，最后落在自己空空的另一只手上，随即尴尬地挠了挠头，头皮屑伴着动作簌簌落下，“还……还没想好，这…这更难了！”
陈阳一听这话，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去了，手指点点方大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的大舅哥啊！”
“你这脑子，哎呦我的天！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送东西送到这份上，我也是服了！”
方大海被他数落得更加局促，挠头的动作也慢了几分，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裤缝，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我…我都不知道她喜欢啥……”
陈阳长叹一声，从身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盒子用绸布包裹着，上面绣着淡雅的花纹。他慢悠悠地把盒子递到方大海面前，手指轻轻点了点，“给！”
方大海愣愣地看着那个盒子，还没反应过来，陈阳已经打开了绸布，露出里面一幅精美的苏绣工艺品——绣娘正在绣花的场景，针脚细腻，色彩协调，活灵活现。
“我听小薇说，关记者跟她说过，她妈现在痴迷刺绣。”陈阳一边介绍，一边挑眉示意方大海接过去，“上次我去苏州办事顺道买的，特意挑了这幅绣娘图，寓意也好，绣艺也精，给！”
方大海接过盒子，手都有点发抖，目光反复流连在那副精致的苏绣上，又抬眼看了看陈阳，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挤出几个字：“陈阳…我这女婿…是不是…是不是不够格？”
“你…”陈阳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气又是好笑，微微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你不是不够格，是你心思压根不在这事上！”
说着，陈阳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心思不在，再贵的东西给你，你也送不到点子上。”
陈阳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别的不说，你让我去办案，我也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