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把他抬来了?”
秦操无语扶额,望着躺在地上,两眼紧闭的蒯铭。
从食堂到他家,大概四五里路,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道路积雪,抬人是两个半大小子。
结果就是,蒯铭鼻青脸肿,头发糊在脸上,雪水打湿衣服。
若不是费祎介绍这是蒯铭,秦操可能认不出来。
“艾……艾……”
邓艾脸臊得通红,越急口吃越严重,说不出话来。
杨颙面瘫脸保持沉默。
费祎理所当然回答:“回先生,这是蒯铭应得的。”
“噢?”
秦操眉头微挑,“看蒯铭这副模样,想必罪有应得。”
邓艾脑袋垂得更低。
杨颙面瘫脸也没绷住,嘴角抽搐几下努力恢复淡定。
听出秦操在开玩笑,费祎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双手奉上,“请先生看完这幅字再下定论。”
小北上前接过转交秦操。
秦操一目十行看完。
内容简单明了,《论语·学而》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洋洋洒洒一百多字,字迹工整,大小几乎完全一致,可惜墨迹有点糊,笔画中偶有断点。
要么雕版上的字没刻好,要么油墨粘着性较差。
效果肯定比不上后世机器印刷,但超过秦操预期。
没想到真让蒯铭搞出来了。
秦操把纸摊在书案上,“知道这张纸意义的上前一步。”
闻言,费祎眼睛微微一眯,默默退至邓艾、杨颙身后。
而杨颙早就落后邓艾一步。
于是乎,邓艾被迫上前一步。
“你……你们……”
邓艾瞠目结舌,本就口吃,这下彻底语无伦次。
费祎鼓励道:“先生在等你的答案。”
杨颙没说话,只是向邓艾投去鼓励目光。
看到兄友弟恭的一幕,秦操嘴角掀起愉悦的弧度。
“我……我……”
说了一连串“我”,邓艾急出一脑门子汗,汗液蒸腾丝丝热气,使得脑袋如同冒烟一般。
“在下才疏学浅,怕……怕说出来让先生笑话。”
秦操轻笑,“自知者明,看清自己,相信自己,不必妄自菲薄,说说你的想法,不必顾虑。”
受到秦操笑容感染,邓艾渐渐平心静气,磕磕绊绊道:
“学……学生愚见,艾……艾认为纸比竹简轻便,用油墨使文字拓印在纸上,便于抄录。
若印遍所有古籍,传之天下,届时人人可以读书识字明礼,实现先生让天下人有书读愿景。”
从刚开始的磕巴,到口齿流利,邓艾越说越顺。
情绪越来越激动。
“如今想来,先生先命魏延收走大家带来的书籍,又设立教育区,造纸、研究油墨,层层递进。
只需抄录这些古籍。
教育区有书读,天下人有书读。
长此以往,玄德公将不缺人才,荆州可兴,大汉可兴。”
说到这里,邓艾眼中满含憧憬之色,声音突然激昂。
“真不愧是先生!”
杨颙挑眉意外地看了眼邓艾。
没有口吃影响,邓艾有点放飞自我,也会拍马屁了。
但不得不说分析得很对。
秦操微微颔首表示赞许,“不错,你这个年纪,能有此认识殊为不易,切勿自满,仍需努力。”
“是,先生。”
邓艾抬头挺胸大声回应。
秦操望向杨颙,“你有何想法?”
“回先生,”杨颙拱手歉然道,“学生与邓艾想法差不多,有拾人牙慧之疑,不敢污先生耳朵。”
秦操手指轻扣书案,淡淡道:
“老子说过,慎终如始,则无败事,但凡事过犹不及,懂?”
杨颙心中一怔。
不敢面对秦操如炬的目光,低头认错,“学生受教。”
“费祎,”秦操最后看着费祎,“你应该有其他想法。”
费祎恍惚了一下,慌忙否认,“学生没有其他想法,只知先生这样做,必定有先生的道理。”
“那就这样吧。”
见费祎不肯说实话,秦操没有为难他,找来马良和关平。
少顷。
秦操坐在主座。
马良、关平一左一右。
费祎、邓艾、杨颙站着听讲,蒯铭依旧躺尸中。
唯一区别是换了身干净衣服。
“用油墨拓印文字,我称之为印刷术,印刷术与造纸术结合,可以批量制作纸质书籍。
纸书即将面世,你们作为参与者、见证者,关于第一本纸书内容选择,议一议。”
秦操拨了一下火盆里烧红的炭,几颗火星溅了出来。
关平提议:“军师擅长兵法谋略,《左氏春秋》如何?”
“不可,”秦操直接否决,“代表性不够,且篇幅长,目前印刷术还不成熟,一本纸书印不下。”
“而且……”
“云长极爱《左氏春秋》,时常手不释卷,说我擅长兵法谋略,不如说你想送本纸书给云长。”
“果然瞒不过军师。”小心思被戳穿,关平既尴尬又失望。
“孝心可嘉,”秦操给予认可,“以后你可以印一套送去。”
“多谢军师。”
关平兴奋地站了起来。
秦操压了压手,示意关平坐下,讨论继续。
马良取出一沓草稿放在书案上。
“这些是军师说过的话,部分是我亲自听您口述,另一部分从他人口中收集,请您过目。”
说话间,目光灼灼盯着秦操,期待的小眼神藏不住。
秦操嘴角一抽。
完全没有兴趣过目。
不好打击马良积极性,摆摆手,“这个日后再议。”
马良会错了意,“明白,是属下唐突了,现在内容确实有点少,不足以展现军师思想深度。”
深度?
“啊,对对对。”
秦操牵强地点了点头,然后让马良赶紧收起来。
“我提议《论语·学而》,纸书能面世离不开蒯铭努力。”
邓艾举手为蒯铭发言。
杨颙有不同建议:
“《太史公书》如何?警示人们牢记历史,吸取教训。”
费祎反驳,“不如《汉书》。”
毕竟《汉书》才是官方正统史书。
众人意见出现分歧,各有各的说法。
“军师有何建议?”
马良转过头询问秦操。
议论声顷刻止住。
所有人或期待、或疑惑秦操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秦操望着白纸上印刷体,说出一直以来的打算:
“不知各位可知百家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