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风月无边。
林初洗过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看书，《永恒的庭院》。
谈知义去露台接电话了，她正好趁四下无人，可以安静理智地捋一捋往后的人生。
她大概率会和他结婚，如果是明天，或者是下周，怎么看都为时过早。
他们没有在家人面前公开过恋情，林初无法判断谈奶奶和谈叔叔对此持何种态度。
她心下预感，多数是凶多吉少的。
当时听到谈知义那句“我又不是不婚主义者”时的肾上腺素飙升已经荡然无存，被迅速取而代之的是实打实的焦虑难安。
心头莫名闪过谈喜雨不久前说的那句“奶奶可讲究门当户对了”的话。
就连安可可也配不上做谈家的儿媳妇，她却不自量力妄图攀上谈家三夫人的宝座，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仅仅在同一个夜里，她的勇气冷却了，打起退堂鼓。
好没用。
林初放下书，将头埋进被子里，像是在懊恼和悔恨，更多的却是无助和难过。
她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且贫穷的家庭，母亲消失，父亲去世，她背井离乡孤身闯荡在大城市，吃穿住行都靠着谈家才得以继续。
她该做的是感激和报答，反而本末倒置，背地里勾搭上了谈家三公子。
若是消息在谈奶奶和谈叔叔那里曝光，他们是会心平气和接受这个甚是不堪的结局，还是拿钱打发她让她卷铺盖走人？
这二者的想象，应该是豪门小说最常见的经典操作了。
谈知义推门进屋，看到的只有铺散在被子上的一蓬黑发，还有弯曲瘦削的脊背。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
林初陷入了自己的死循环，就连床沿略微凹下去都丝毫未觉。
直至一只带着露水凉意的掌心贴上她的背，她犹如惊弓之鸟，这才从被里抬起脑袋。
方才二人的交心被谈知义一通电话中断，他还记着，不信林初忘了。
不过她很擅长若无其事将事情糊弄过去，以为不说不提就没有发生过。
谈知义不允许，他做事风格之一就是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抓住每一处细节无限放大，再三确认没问题才肯放过。
他说：“明天开你回家拿户口本。”语气不容置喙，步步逼近。
林初感到一阵如芒在背，弱弱选择拖延战术，急中生智：“冬至那天我会回去，不用特地跑一趟。”
“不麻烦。”
“别！”林初有点激动，怕谈知义多心，几乎是顺势软下口吻，“都不到一个月时间了，就等等嘛。”
谈知义感受到她的不坚定，善变也不是这么个快法，无奈得以退为进道：“我好久没有去过澜水市了，冬至陪你一起去祭拜……”他字斟句酌，没有玩味，一脸认真：“爸爸。”
林初：“……”
谈知义上床躺到她身边，没羞没耻一把抱住人，下巴抵到林初锁骨处摩挲，鼻尖钻在她颈间深嗅，动作愈发大胆，慢慢落下一个一个密集的重吻。
“嗯？不是叫爸爸么？”他见林初似乎不认可这个称谓，故意折磨她。
“嗯啊……”她低低沉吟，如泣如诉。
日子恢复如常，重回正轨。
唯一的变化是高忆卿不再常住酒店，而是在学校附近租住了一套酒店式公寓，很巧的，是和谈老师同一处公寓，甚至同一栋楼。
谈老师住在十六层，高忆卿住在十二层。
搬家那日，林初帮的忙。
她东西少得可怜，一个大行李箱都放不满。
她说，她本来就是这座城市的过客啊。
林初问她，你没想过留在这里吗？
她很诚实，说曾经大概是想过的，但最多也不过一念之间吧。
林初没再深聊，她只是想，公寓比起酒店来，更像是散发出一个安稳的信号。
林初以为，这是高忆卿试图安心养胎的转折点。
没有一个孕妇不到万不得已阶段，舍得放弃肚子里的亲生骨肉。
不管未来何去何从，当初决定生下孩子的决心，已是一个母亲一生中最伟大的时刻。
林初始终觉得，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的孩子，唯一的理由是因为她当时当下的身不由己，力不从心，无能为力。
她从未恨过自己的母亲，她深信，她有自己的难处，是任何人无法想象的出的难处。
这些年里林初也一直没有生出过要掘地三尺找到她的想法，如果母亲的问题有一天迎刃而解，她会来找自己。
她从记事以来就在安安静静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这是父亲教给她的道理。
很奇怪，她从高忆卿怀孕，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可谓不可怜，她倒是未曾顾影自怜过罢了。
冬至来临之前，林初身上发生过两桩突发事件。
一是高忆卿和林昌辉的分手，波及到了林初。
起因是林昌辉不同意分手，逼问不出理由，但他这样的权势滔天的公子哥，要想打听一个女大学生的下落不是难事，分分钟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林昌辉没能联系上高忆卿，曲线救国找到了林初这里。
他甚至没有守株待兔等在学校，而是直接在公寓楼下逮人。
讲真，林初在高忆卿的提醒下，倒未表现出一分一毫的惊慌失措。
面对林昌辉并不客气的咄咄逼人，她俨然想到了应对的合理说辞。
“我有什么要跟你解释的？”林初一头雾水。
跟这装呢！
林昌辉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处撒，一眼看着他最近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萎靡不振，眼里红血丝密布，记不清几天没有刮过胡渣，狼狈显而易见，麻还见昔日的意气风发，风度翩翩。
“你的好朋友天天住这儿，你天天往这儿跑！你说你要跟我解释什么？”林昌辉被她气笑，心里是知道的，他不该唯林初是问，他的目标不是她，找上林初属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她看着要比高忆卿好拿捏的多。
有了这个认知，思来想去，林初是他仅剩的突破口了。
林初迫不得已搬出了救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孕妇和宝宝，她不惜提前和谈知原串通一气，于是有了以下的骗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我和高忆卿的关系很一般。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要帮知原哥照顾他的猫。”
她故意喊的知原哥，听起来可信度一下高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