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卯咬牙看着她，无数次都想强行扯她起来，可他又明白，时古跪着不是想补偿什么，她就仅仅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安宁一点。时卯只好压下心思，随着她跪。
水泥石板粗糙又坚硬，跪了一个下午，等到时古想起身的时候，整个下半身都已没有知觉了。从膝盖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痛感让她迅速白了脸。
时卯强压着火气将她抱坐在地上，帮她揉按膝盖。
时古疼得不停嘶气，脸色苍白道歉：“让你等我一下午。时卯叔叔，对不起啊！”
时卯冷着脸回应：“你不用和我道歉，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对的意思。时古，你要明白，杀了奚寒的是元东，开枪杀人的是他。无论奚寒是不是为你挡了一枪才死，这个孽都不该算在你头上，明白吗？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不用总是包揽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时古沉默下来，半饷才声调古怪问道：“元东呢，我打了他那么多枪，他死了吧！怎么，没人来找我麻烦吗？”
时卯给她揉腿的手一僵，紧接着若无其事道：“自卫杀人，无论有没有人来找你麻烦，都只有这一个说法，不会有别的！”
时古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时卯低着头没有发觉，那双眼眸早已冰冷一片。
元东死了，还有张道山呢！
她才不会忘记，那天在地下室，明明有那么多个警察在，却搞得好像只有他们仨跟元东对峙一样。那些警察跟死了一样无任何作为，直到看到她举枪杀元东才来拦她。
这其中没有张道山的手笔时古死都不信。他分明就是想冷眼旁观他们鹬蚌相争，最好一股脑都死在那儿，这样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想的倒美！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揉完腿，时卯将她拦腰抱起。时古挣扎：“我下来自己走吧！”
“不想你这双腿废了就闭嘴！”
时古犹豫一会儿，没有继续跟他争。
时卯抱着她走在寂静黑暗的墓地，忽而开口：“时古，从林莫迁家里搬出来吧！”
时古一惊：“怎么突然说这个。”
时卯的声音清淡温凉：“我虽然自诩是你长辈，但我毕竟没有养你，所以你想做什么，我一直以来都只是规劝，从不阻拦。时古，我发现我做错了。”
“若我知道会有今天这一遭，那天在我家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林莫迁带走你的。是我没有尽好做长辈的责任，没有调查清楚他身后的事。以为他就是像表面一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明星。才让你稀里糊涂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
时古轻轻抽泣：“这件事...不是林莫迁的错。”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呢。就像你坚定认为奚寒的死是你的错一样。我也坚定认为，你到现在这种境地，是林莫迁的错。我们都会因为身边之事迁怒，不同的是，你迁怒的是自己，而我迁怒的是林莫迁。”
“时卯叔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不能，林莫迁现在只剩我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我痛苦，但我也清楚，他心里的痛苦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
“那是他的事。”时卯声音冷漠：“我只管你，你才是遭受最惨烈无妄之灾的那个人。我也不是让你们分手，只是从他家里先搬出来。时古，你听我的。”
时古含着泪坚定的摇头：“不可以...搬出去就是一个讯号，代表我放弃了他。我曾经答应过他，要给他一个家，永远不会放弃他！”
时卯气急，将她放进车里。
“你就犟吧！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是为你好，到时候别来找我哭！”
时古抽抽鼻子：“我不会的。”
时卯气得不想说话，时古扯扯他的衣袖：“现在去哪，去医院吗？”
时卯硬邦邦道：“不去，去找肖弱水，她说很久没见你了不放心，顺便把奚寒留下来的一些遗物给你。”
时古微微失神：“遗物啊...”
肖弱水约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家私房菜，时古一进去就被她猛地抱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我们时古，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时古扯出笑容，这句话，她还真是听好几个人说过了。
她轻轻回抱住肖弱水：“谢谢你，帮我办奚寒的后事。”
肖弱水心中一酸，她忙压住眼眶中的泪水。眼泪，这几天时古已经流得够多了，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不想惹她再哭了。
“不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嘛！你不用担心她孤孤单单的，因为我以你的名义，守完她全程了。我一直在跟她说话，以后老了，我们都去世了，可以一起约着去问问。”
时古声音哽咽：“这样，就真的太好了。”肖弱水感觉到自己脖颈微热。
果然，还是惹哭她了。
“好了好了~”肖弱水打圆场：“可不许再哭了。你看你瘦了一大圈，可得好好补补。我给你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也不要求你全吃完，总得吃饱吧！”
时古破涕为笑：“好！”
肖弱水看了眼时卯，有些别扭。时卯倒是不动声色。
“坐下吃饭吧，菜都凉了！”
时古知道二人心里担心她，便卯足了劲儿开始吃饭，可是实在没胃口，最后也只是喝了两碗汤，吃了点青菜。
肖弱水担忧的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时卯却对她摇摇头。
躺了这么些天，能吃得下东西就很好了。
“弱水，你说...有奚寒的东西要给我？是什么呀？”见他们俩都放下筷子，时古再按捺不住，问出口。
“哦...是这个。”肖弱水从身旁座位拿起一个包，递给她。
“这个是我找到他们家小区的时候门口保安给我的，说是被扔在路边，有人捡到打开看了看，发现门禁卡上写的那个小区的名字，就送到保安那儿了。还有一束花，不过那束花已经枯了，保安就给扔了。”
时古接过包，眼眶微热。
这个包是奚寒平时最爱背的双肩包，白色的。她喜欢只背一个肩带，配着短发球鞋，帅气的要命。肖弱水应该是清洗过，现在干干净净。
时古打开看了看，里面放着她惯用的耳机，钱包，墨镜，还有家门钥匙，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时古拿出来打开。
一看之下，眼泪夺眶而出。
那是一个迷你音箱。
那天她去奚寒家，对她桌上的那个小音箱爱不释手。奚寒说要送她，她坚持不肯要。她应该是重新买了一个。
时古哭得透不过气。她突然就明白了她那天出门是想要做什么。
她应该是要来接她，买了一束花，带了她喜欢的礼物。却没想到，一出家门就被人打晕带走，然后...
“时古...时古，你别哭啊！”肖弱水不知所措！
“原来...她问我要航班号是想来接我。给我买了我喜欢的礼物，带了花...是要来接我...”时古紧握着那个白色迷你音响，哭得喘不过气。
肖弱水一听缘由，也是红了眼眶，那句安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没有用的，在好听的安慰，都抵不了这一刻的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