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顾宝珠怒火冲天。
前脚刚派人去找两个孩子，后脚那两个孩子便手牵着手进了家门。
进门见到文家的姨姨和萱姐儿，珩哥儿小声“哎呀”了一声，珺姐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娘亲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她的双胞胎兄长松开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跑，就被一人揪住了一只耳朵。
珩哥儿小声惊呼：“啊呀！”
珺姐儿痛呼：“娘！疼！”
顾宝珠冷笑连连：“知道疼？逃学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疼？”
珺姐儿心中一惊，脸上立刻露出了明显的慌乱。珩哥儿直接放弃挣扎，听话地低下头：“娘，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谁教你们逃学的？还会装病了？”顾宝珠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萱姐儿过来，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你们两个真是好大的胆子！”
珩哥儿低头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带妹妹逃学。”
顾宝珠猫儿眼一瞪，哪里有什么不明白，怒火立刻朝着珺姐儿去：“是不是你的主意？”
珺姐儿：“……”
还真是她的主意。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她的计划天衣无缝，为什么还会被娘亲发现。但既然被发现了，她也痛痛快快地承认：“是我做的。”
顾宝珠怒火噌噌涨：“从前你在学堂里惹是生非，我也不怪你，至少先前你还是帮珩哥儿出头，是一片好心，可现在呢？你竟主动带着珩哥儿逃学？我岂有教过你这样的事情？”
珺姐儿：“我……”
“是我的缘故。”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众人转头看去，便见一高束马尾的女子走了进来。祝月琼还没回过神，顾宝珠便已经先喊出她的名字：“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颔首：“是我。”
顾宝珠心中惊讶，连揪孩子耳朵的手都松了开来。珺姐儿趁机将自己的耳朵抢救出来，她拉了双胞胎兄长一把，珩哥儿才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红彤彤的耳朵。
顾宝珠看看她，再看看两个孩子，实在不知道三个人是怎么联系上的。不过，眼前更重要的，还是先招待客人。
自己教训孩子时凶巴巴的模样被外人看了去，顾宝珠不好意思地将手背到身后：“殿下，里面请。”
安宁公主也不与她客气，大步走了进去。
见状，祝月琼带着女儿告辞。萱姐儿本是来探病的，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与自己的小伙伴说，只来得及挥挥手，便被娘亲抱走了。
“殿下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今日他们两个去找您了？”顾宝珠惊讶地说：“这两个孩子如何认得了您？”
顾宝珠与安宁公主的走动并不多。
去年，安宁公主回京，而后便深居简出，不与其他人走动，顾宝珠与她的关系本来便不算太亲近，时隔多年，只潦草地寒暄几句，而后便没了什么联系。至于这两个孩子，就更认不得她了。
安宁公主瞥了魏珺一眼，也没客气，将自己的马如何吸引来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又如何厚脸皮的天天上门来打搅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魏珺三天两头去爬别人家的院墙，顾宝珠就变了脸色，要不是碍着有外人在，只怕当场便要将小女儿的屁股打开花。再听说魏珺一个人去骑马，还骑得十分上手，她又白了脸，唯恐她那么下一个孩子会出意外。
安宁公主补充：“放心，我一直看着。”
顾宝珠白着脸，心中的担忧勉强平复一些。
也是，若是珺姐儿早出了意外，此事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叫她知道。
“你的女儿胆子实在是大。”安宁公主称赞道：“我一见到她，就知道她非同一般，后来发现是你的女儿，她天赋不错，也早早习武，深得魏将军真传。”
顾宝珠心说：可不是嘛，她的小女儿好像浑身上下长满了胆子，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像其他小姑娘那样在乎自己的外表，每天在泥地里打滚，她真怀疑当初是不是将珺姐儿生错了性别。
只不过，看看面前的安宁公主，顾宝珠又将后面这句话咽回去嚼碎。可能，大概，她家的小女儿比较像魏屹。
但魏屹做事从来谨慎，不会那么横冲直撞。顾宝珠满心纳闷：这究竟是像了谁？
她将珺姐儿拉到身边，满脸歉意地说：“小儿顽皮，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此事。”
“无妨。”
安宁公主摆了摆手，说：“她若是喜欢，可以常到我那儿玩。”
魏珺眼睛一亮，不等娘亲开口，便自己美滋滋的一口答应下：“好呀！”
顾宝珠：“……”
她再想拒绝，也来不及了，只好谢过安宁公主的好意。
“至于你这小儿子……”安宁公主迟疑。
珩哥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朝她看了过去。顾宝珠亦是如此，母子俩面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难道珩哥儿也会惹事了？
安宁公主继续说：“……他很聪明。”
顾宝珠骄傲地昂起下巴：“并非是我自夸，只是珩哥儿确实是个聪明孩子，在学堂里，他的成绩顶顶出色，殿下莫看他年纪小，却比许多大孩子都聪明了。”
安宁公主一愣，继而笑道：“他们两个都是好的。”
“是啊！”顾宝珠喜滋滋地应。
为人父母，岂会不高兴别人夸自己的孩子？
莫说是珩哥儿，就是珺姐儿常常惹出祸事，在顾宝珠眼中，她也是个顶顶好的小孩子。她为人仗义，嫉恶如仇，打架也不是找谁麻烦，都是为了学堂里其他受欺负的小孩子出头，也是这样，顾宝珠替她扫尾巴的时候鲜少会责骂她的不是，只是叮嘱她行事不要太冲动。小孩儿赤诚天真，都有一副善良心肠。
安宁公主本来装了一肚子的话想说，这会儿看着她眉飞色舞的骄傲模样，忽然又说不出口了。半晌，她哑然道：“我只是送他们回来，既然已经把人送到，那我就告辞了。”
“殿下且慢。”
顾宝珠忙道：“还未来得及问殿下，这些年去了何处，过的如何？”
安宁公主淡淡一笑：“我去了边关。”
顾宝珠暗道：果然。
数年不见，安宁公主似乎有了不少变化，她的手掌更加粗糙，面容看上去也饱经风霜。但她又似乎没变，只不过眉眼间的坚定比从前更多，脊背也更加挺直。
“我还去了北地，去了南疆。”安宁公主淡笑道：“那些地方虽然危险，却比京城更好。”
顾宝珠：“那殿下……”
安宁公主：“过些日子，我打算再出发，这次我想出海看看。”
顾宝珠：“出海？”
安宁公主颔首，道：“近年来，东海边常有倭寇冒犯，不少渔民受难，我打算去那边看看。”
她既然已经想好了去处，顾宝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问：“那您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些日子……”安宁公主目光一错，注意到那个依偎在娘亲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小姑娘。她停顿片刻，才接着说：“……大约是下月。”
“下月？”顾宝珠吃惊：“这么快？！”
“你喜欢我的马？”这句话是对珺姐儿说的。安宁公主说：“等我离京之时，就将它送你吧。”
魏珺双眼放光，亮晶晶的看着她：“真的吗？”
“在我离京之前，你随时可以再来。”
安宁公主摆了摆手，这才大步离开。
珺姐儿撒开娘亲的手，乐陶陶地跟了上去，跑出去送她出门。除了马儿，她还有好多话想与这个人说呢。
顾宝珠没有阻拦，见那一大一小跑了出去，她才收回目光。忽地，她想起什么，眸光忽然一利，轻轻揪住了小儿子的耳朵。
珩哥儿：“哎呀。”
顾宝珠弯腰凑近他，目光狐疑地看着眼前软绵绵的仿佛没有心眼的小儿子：“珩哥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妹妹跑去别人家骑马，这件事多久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珩哥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敢与娘亲对视，他的小脑袋刚往旁边偏了一点点，就被娘亲捧着脸蛋掰了回来。
好吧。珩哥儿只好说：“是啊。”
“你早就知道？”顾宝珠得了答案，反而不敢置信：“那你还帮你妹妹瞒着我？”
魏珩乖乖道：“妹妹喜欢。”
“那你就可以帮她骗娘啦？”顾宝珠失落地说：“娘还以为，你是最听话的，娘最放心的就是你，珺姐儿总是在外面闯祸，就是有你在，娘才放心的呀。可是……”
魏珩：“……”
珩哥儿为难地看着她。
一边是同胞的妹妹，一边是疼爱他的娘亲。
手心手背都是肉，天平的两边分量相仿，摇摇晃晃，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犹豫了半晌，最后撒娇扑到了娘亲的怀里，“娘……”
被他轻轻一撞，就像是被一只幼犬轻轻撞了一下，顾宝珠顿时心软的不得了，连忙说：“好好好，娘不怪你。娘知道，珩哥儿是最听话的，其实你也不是故意瞒着娘的，是不是？”
“……嗯啊。”珩哥儿不好意思地在心里说：因为他已经先答应妹妹了啦。
不过爹爹也知道。
魏珩心里想：爹爹第一天就发现了，也不是他告密哒！
他什么也没做哟~
……
魏珺得了一匹大马。
安宁公主应了约，离开京城之前，亲自将那匹大马牵到了将军府门口。
那真是一匹好威风好神骏的马，据说是西域那边的好马，跟着安宁公主一路跋山涉水回来，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驹。但安宁公主给出去时十分大方，也不管这匹良驹的新主人能不能好好用上它。
毕竟它的新主人只是一个身量短短的小姑娘，莫说是骑着它去原野上奔驰，有她娘亲盯着，就是家门也很难出得。
但珺姐儿也不在意。
她可喜欢这匹大马，属于她的马，每天去上学堂前，从学堂回来后，她都要第一时间先去马厩里看看自己的马。她亲自给大马梳毛，喂食，洗澡，有一回，她带着一身泥水走回来，一路滴滴答答，还踩脏了顾宝珠心爱的地毯，差点就被发怒的娘亲打了屁股。
珺姐儿有大马，珩哥儿自然也不能少。
顾宝珠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谁也不能少了什么。见珺姐儿有了礼物，她也去问珩哥儿想要什么。
珩哥儿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最后说：“娘，能不能给我钱？”
“钱？”顾宝珠立刻警惕起来：“你没钱花了？又有谁问你借钱？顾昭又来骗你钱了？”
“没有呀。”珩哥儿乖乖地说：“我想买点书。”
“买书？”
“夫子给了我一张书单，我在家里的书房找过了，没有那些。”
不过是几本书，这有什么？顾宝珠大手一挥，批了他的请求。
“除了这个呢？别的不要了？”
珩哥儿摇头：“不要啦。”
“要不然……娘也送你一匹马？”顾宝珠绞尽脑汁：“珺姐儿都有了，你也不能少呀。”
珩哥儿冷静地说：“可我不喜欢骑马呀。”
顾宝珠想了想，也是。两个孩子的性格截然相反，小女儿活泼好动，小儿子文文静静，给他一匹马，说不定他也只会对着马儿发一整天的呆。比起习武，珩哥儿的脑袋更好用一些，毕竟他可是学堂里最聪明的学生。
她摸了摸珩哥儿的脑袋：“也好，你爹小的时候也喜欢读书，那会儿我以为他会去考功名，还说等他给我考个状元回来呢。”
“娘亲喜欢状元？”
顾宝珠随口应：“喜欢。”哪个当母亲的会不喜欢孩子有出息？
珩哥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以后去考状元好了。”
“真的？”
顾宝珠心花怒放。
她的小儿子不但是个读书之材，还有如此志向？
她喜不自胜，亲亲珩哥儿肉嘟嘟的小脸，欢喜地说：“娘最喜欢读书人啦！以后珩哥儿定然是京城里最英俊最有才华的人！”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沉默的，炙热的，炯炯的目光。
顾宝珠头也没回，面不改色地将一旁兀自玩乐的珺姐儿也抱了过来，低头也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当然，娘也喜欢珺姐儿这样的，会骑马，会射箭，就像你们爹爹这样，他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将军。当然，娘最喜欢的还是你们爹爹了。”
难道目光又缓缓地收了回去。
珩哥儿仰头看着她：“嗯！”
顾宝珠抱着两个孩子，心满意足。
哎呀，全是她的宝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