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犯的名字就在嘴边，但陈立忍住了没说。
被困在市里指挥部的时候，每天都能听到各处汇拢来的消息。
各种暴力事件、失踪人口、抢夺物资、偷盗哄抢等恶性事件层出不穷，指挥部里的专员出门必须两人以上，必要时还要带上特警。
大城市里每天都在死人，生死离别、人间善恶如影视剧般循环上映，只有这偏僻的小山村里还依然保持着盛世时的规则和秩序。
而这秩序是在有饭吃的前提下才能稳定，与城里人按天过日子不同，农村人是按年过日子，基本生活资料储备比城里人丰富，元宝村因为有为节日而储备的食材，也有在流言下狂购的物资，家家几乎都是三到五个月的存储量。
那么五个月之后呢？没了储备的村人还能像现在这样亲密友爱么？
会不会出现像小易这样实施偷盗的人？
到时，面对偷盗的乡亲该如何对待？
也挥拳相向吗？
陈立站在窗边叹了口气，招呼几个小子一起将小易的尸体抬出去，借着推雪车刚推出来的雪道，扔在后山的一处山凹里，上面再堆一堆雪，就算是给掩埋了。
回头跟齐洪军说了一声，这事儿就这么撂下了。
唐田听爸妈说这事儿的时候，一家人正准备吃晚饭。
爸妈屋里的大炕上，放个小炕桌儿，桌中间一大盆猪骨架炖酸菜，旁边两小碟舅妈做的咸菜，还有一盘子小花卷。
老爸这边有一杯二两的酒杯，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唐田收拾空间旧物，找出一箱便携装虎骨酒，已经记不清是在那个黑老大那里淘来的了，反正看着就像好东西，极寒天给老爸补补正好。
唐爸先轻抿一小口尝尝味道，赞道：“不错不错，应该给你舅舅拿点去。”
唐田正夹起一块骨头，刺他：“哪来的咋说啊！你自己酿的？”
田云芳也说他：“有吃有喝的就偷着乐吧，外面多少人吃不上喝不上呢！”
唐爸就叹气，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如草芥轻如羽毛。
大有要借着刚才服务生小易的话题继续发挥的意思。
他始终觉得咱们元宝村不该容忍他人在自己地盘上草菅人命，怎么的也得去要个说法。
这明显是被法治社会给惯坏了，依赖性太强导致的看不清问题和形势。
田云芳不打算跟他讨论，这事儿就让齐洪军他们给他答疑解惑吧。
她和唐田聊今天有人来问她买药，要用家里的菜干换。
村委医务室的药品在经历这几次灾难后，已经出现短缺，尤其是冻伤膏，即便已经限量购买，也是眼瞅着到底了。
因为被冻伤的太多了，连唐爸都没能幸免，两只脚上都有轻重不同的冻伤。
“那你咋回绝的？”唐田好奇妈妈的态度，参与救护时那么积极，带着感恩的心态用心去照料父老乡亲的田云芳，是怎么说出拒绝的话的。
“就是没有药啊！全都捐给村里了，所有人来问都是没有！”田云芳理直气壮地说。
“那如果她跟你生气怎么办？”
“等下一个来买药的人也遭到拒绝了，她心里就平衡了！”田云芳略显无奈。
雪灾过后，原本还对快速恢复生活抱有期待的人，也彻底断了侥幸的心理，开始为以后的生活认真打算起来。
早期囤货时，并没有详细规划的人家，这时才发觉自己的短板。于是，在田云芳被人讨药之前，村人之间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了以物易物。
基本上都是取你之长补我所短。
“你家的油多不多？”
“我家的大米跟你换一下？”
“你家有盐么？”
“开玩笑，我家最不缺的就是盐，还是口罩那年屯的呢！送你两袋！”
“呦，你家还屯牛奶了？我用菜干跟你换两袋？”
“别了，我家菜干儿多的能吃一百年，哎，我看那时你在群里说要买香油了，拿香油换牛奶！”
“黄豆你要不？我家还有多的”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以物易物迅速展开，所以才有了拿菜干换药品的人。
家家户户每天都要出来铲雪，有时铲着铲着就进屋去换东西去了。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刘昌国也被大家的以物易物提了醒，在此之后就不再让大家赊账而改为换购了。
他左手倒右手，从中挣点微薄的差价。
他服务周到还提供上门，在低温下不愿出门的人宁可亏一点儿也愿意买他的帐。
在他的不断循环下，物品很快有了它该有的价值。
吃的最贵，油、米、盐位列价值榜单的前三，菜干是最便宜的，十袋菜干只能换一袋盐，生活用品例如牙膏牙刷等，也需要三到五袋菜干才能换到。
元宝村整体物资充沛，换购这种行为甚至成为愉快的体验，有事儿没事儿的也愿意换点自己没有的尝尝新鲜，于是，零食糖果竟然也占了中上等！
见此情景，田云芳特意去告诉张晓薇把菜干留好，等着用一斤菜干换一斤油或者两斤米的时候再出手。
张晓薇向来唯大姑姐是命，何况家里物资除了品种匮乏些，数量还很乐观。
刘昌国一连几天收获满满，有时跑不过来还让自家媳妇儿出来一块儿送货。
对于他这种行为，齐洪军选择默许。
首先在大灾前期，刘经理就承担了村委后勤保障的任务，所用物资消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么大的人情没还，自然不好阻拦人家将店里的剩余商品变现。
其次，有他这个中间商在，直接杜绝了村民私下交易而产生的矛盾，有利于安定团结。
齐洪军不仅默许刘昌国的换购，还建议他利用镇上发放救济粮的期间，和其他村屯建立联系，互通有无，寻找机会。
但这些动作必须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进行。
这个建议正中刘昌国的心思，他觉得有必要拼搏一场，都说国难财好赚，他才刚刚摸了个触角，还未窥得全貌。
元宝村毕竟地窄人稀还闭塞，他要打开思路，走出元宝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