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会承担这一切的责任——反正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倒是我比较担心蔑雨的状态。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或者她心一横,真跟我闹脾气了,我也不好办。
——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可以调解的。
就看谁先说出口了;只是我怕任何话在此时都会显得太过多余,分量不足。
干脆,我就绕过道歉这一步,这对她、对我而言意义都不大。
她需要的根本就不是道歉,而是承诺。
——我只是“不小心”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而已,也许情况还会更糟也说不定,但这又如何,反正已经发生了,我也无法当它不存在,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然而我心中却巴不得这些东西离我远点。
越远越好,免得太过烦人,但该来的迟早会来的,就像几天后的仪式,约定的撤退时间,甚至……很多几乎已经注定的事。
——在不久的将来,老程会死,我们会和雨镇的人遭遇——要么是我们主动迎击,要么就是被迫面对。
以及接下来的仪式……她将面对的,以及——我将面对的。
这些东西仿佛早已安排妥当,无论我和她如何挣扎都没法改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些对未来的设想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就像我想的那样,雨镇的任何东西都是十分必要的,它已经简洁到无法再简洁,否则这个封闭的系统就无法运行。
对于这样的系统而言,像我这样的人完全就是多余的东西。
而雨镇也的确在外界不知道的情况下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被外来人打破了封闭。
那个人——也许会是最后一个到达雨镇的外人——他刚好赶上了大仪式——那个人便是我。
极有可能,大仪式就是雨镇存在的最终目的,目前搜集到的证据似乎都在向这一观点收拢;不然大仪式之后就在没有其它仪式,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不管是开启新的循环也好,达到某种目的也罢,光凭仪式所需要的东西,就大概能猜到,仪式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堂而皇之的目的。
我只能将仪式可能造成的结果往坏的方面想,而目前他们已经完成的仪式——似乎还没有明显的感觉。
在这之前他们不知已经进行了多少次仪式,虽然不知道是否真的都成功,但就算如此,若不知道仪式的本来目的,那它的影响我也真就没看见。
除了那层将雨镇隔离的结界。
仿佛仪式就是为了给结界提供能量一般,但这也太奇怪了——这群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自己困在里面?
或许这只是仪式的副作用,他们不知道而已,但不管怎么说,仪式的目的都十分可疑,大仪式就像是复杂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迷宫外层的最后一把钥匙。
——等到大仪式完成,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它产生的影响绝对会比我想象的更大。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我都是单枪匹马,所以不敢擅自行动——我究竟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那些人,那些雨镇的居民。
丛蔑雨的只言片语可以知道,他们本来不是这样的;或许一次又一次的仪式影响了他们,或许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若是如此,我也只能刀刃相向了。
这就像是……让我有了一个合法杀人的借口——然而就普遍价值观而言,拥有武力的一方往往是被动的,只有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选择动用武力。
那说明问题已经激化到无法调和。
如果我无法跟他们有效交流或者被误解,那么这种状态会来得很快。
也许老李和老程就是抱着这种态度前往雨镇,才招致那种后果的。
——潜意识中,我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敌人。
只是我希望这一步不要来得太快,但它就像是我能想到的有限未来一样,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
环境太过单一,能得到的结果也就相对单一。
而这也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只是我在担心——如果到那时,战甲受到强烈干扰的话,我该怎么办?
这干扰本身就十分怪异——出于针对目标的考虑,战甲的各方面性能都是顶尖的,其中当然也包括各种程度和类型的抗干扰能力。
能干扰战甲正常运行的,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制造出来的波段——但海星已经多次确认,雨镇的信号干扰都属于可接受范围,但就是这么点东西,还是轻松突破了战甲的防线。
我感觉我穿在身上的,是一个定时炸弹……
或许是雨镇本身的排外反应——就像人的免疫系统会攻击入侵的病毒一样。
战甲可能受到了某种海星也检测不出来的影响——虽然,海星同样检查过,战甲无论是结构、防御、功能都在正常工作。
除了会受到信号干扰,其它地方都没啥毛病。
不过就是这个干扰,可能让人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一直不敢贸然向雨镇前进,以至于都下午三点多了,我仍和蔑雨呆在这洞口。
结果我还跟她闹矛盾了,真让人头疼。
似乎,错过撤退时间是必然的事了。
而我也不过是按照Z的命令行事而已——尽可能多地调查雨镇。
以及,如果有问题,立即撤退。
我都照做了,结果呢?
他们连人影子都看不到,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究竟是我眼中的他们消失了,还是他们眼中的我消失了?雨镇和现实世界之间又究竟是怎样的关联?
我是否真的“穿越”了?但我这么大一个人,又身着结构复杂且精密的战甲,加上海星的存在——难道穿越不该留下些什么明显的痕迹么?
——虽然也有可能,它真的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发生,而且还无法否认。
我只是为为何周围的人失联而找一个借口。
但这个借口似乎也不是特别靠谱——如果临时指挥部的人、甚至设备、车辆、帐篷全部都消失了,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而这看上去更像是我失联了——对于他们而言。
然而……这就意味着整个雨镇都处于不同于现实世界的空间。
那蔑雨是如何拨通外界的电话的?苼晴、老程、老李、我又是如何进来的——通过名称和地点这种十分基础的条件?
我说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感觉雨镇应该和现实世界是连在一起的,只是因为什么无法解释的原因,才产生了两个世界是错开的错觉。
——也许,这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有意为之呢?
毕竟这样可以最大化降低两边世界产生交集的风险。
虽然交集还是产生了,但这一点影响,不过是皮毛而已——唯一改变了思想的人,只有蔑雨罢了。
而她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仍是无能为力。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小寒——如果我真的穿越,她不可能没有感觉。
最近我老是忽略她,因为她实在太过低调。不过她就像是一种标准,来衡量周边的环境是否安全。
虽然这个标准看上去很不靠谱就是了。
我相信小寒有能力解决一切,但她往往都是无动于衷。
就像……正常的人不会去关心楼下的蚂蚁发生了什么一样。
——或许是因为雨镇的居民也是人类,她才这样做的;她对于人类的感情……老实说有点偏激。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尊敬、值得拯救的。
但这就涉及到伦理道德的问题,而且这个标准对于小寒来说可能不太适用——也许,她眼中的人类,其实都是一个样儿。
就像我们也看不出蚂蚁个体之间的区别一样。
虽然这个比方不太恰当,但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而且她对人类的感情,也肯定比人类对蚂蚁的感情要高上不少——人类可以和她谈条件,蚂蚁可不会和人谈条件。
好吧,小寒既然选择无视,那么我也不会有任何要求,我不能去命令一个比我强大太多的存在,哪怕她住在我对体内也不行。
相对于自不量力,我选择了自知之明。
——总之,她这样绝对是有理由的。
而在一开始,我也不想因为这种问题去打扰她——不然我老依靠一个强大的存在,而自身没有进步,这会让人产生依赖,长此以往,不就成了自甘堕落么?
起码,我要达到就算她不在的情况下,也能独当一面的程度。
而她也这么说过一回,那么便是了。
话说回来,不管小寒如何,那都是她的事,而我——出于对仪式结果的悲观估计,都需要保护蔑雨——无论我是否真的做到。
就像我说的不知道能否可以带她出去一样。
但相比起我们之间的矛盾,来自外界的威胁才是我需要关注的。
还好,她没有真的一走了之,不然这会让我也陷入危险之中。
还有回旋的余地。
“心情好些了么。”我问。
她的压力不比我小,特别是在明白自己的生活是建立在什么之上以后,可能就更强烈了,不然我很少见到一个少女向一个陌生人如此吐露心声的,这让我更加相信她的本性并不坏,只是迫不得已。
沉默片刻,她长出一口气,像是不计前嫌般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我送了口气,她的脾气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是好事儿。
“我理解你,所以才希望能把你也带出去,哪怕希望渺小,也不会放弃——别哭了,好吗,会好起来的。”我伸出手。
见状,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牵着我的手——指头;战甲体积太大,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一切都会好的。”我轻声说着。
然而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却在发颤。
一个被雨淋湿的小女孩,仿佛将她的一切都赌在了我身上,孤注一掷——我却只能躲在冰冷的盔甲后面。
“走吧。”我道。
她点点头,我们重新出发,离开山洞朝着来时的方向前进。
“本来,我想给你打伞的,可是这里没有。”
这里虽然植被茂密,却没有类似荷叶的植物,其它植物也不适合做一把伞。
而我想摸她的头,却怕搭载她头上的战甲也是冰冷的,想想也只好作罢。
于是我只能在她的肩上投影出一把伞——或许这能让她稍微开心一点。
这是一把木质的油纸伞,伞面是中间粉色到边缘紫色的渐变,上面有几只只小小的蓝色蝴蝶加以点缀,以及一些暗金色的花纹,灵感来自那套名为“阴”的圣女服。
虽然不能真的为她遮雨,但起码这能让她的心情好一些——大概吧,出于刚才我们之间的矛盾,我不是很确定。
“这是……”她看着手上的伞,虽然疑惑,但又表现出一丝惊喜。
这投影的伞虽然没有重量,但她却十分得体得握着,似乎无师自通般知道它的作用。
“漂亮么,在我们那边,下雨的时候,人们就会撑着这个叫做伞的东西。”
她将油纸伞捧在手中仔细端详,即使这是虚拟的伞,她将伞开合的动作还是表现得相当优雅。
她的动作中和了伞的颜色,让那抹靓丽的暖色调在绿油油的树林中显得和谐不少,却也给这苏雅之地增添了一些让人难以忘记的色彩。
我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投影,毕竟投影出的东西是随着我思想的变化而变化的。
但这把伞无论样式还是颜色……都和她挺配的,加上她正好穿着粉色的外套,就更合适了。
“真漂亮,我很喜欢……如果是真的就更好了。”蔑雨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她大大的眼睛乌黑发亮,闪烁着来自天空的光亮,像是诉说着对世界的好奇和不安。
我蹲下身,拉起她衣服上的兜帽戴在她头上,道:“这样,你就可以暂时不淋雨了。不过……你的衣服有这个帽子,为何你一直不戴呢?”
她身上的确是一件粉色的连帽衫,虽然兜帽也有些湿润,但也比直接淋雨来得强。
“我……不知道啊。”她收起伞,捋了捋帽檐。
戴上兜帽后,围绕在她头上粉色和她的黑发混在一起,显得非常耐看,也让她看上去多了一丝神秘。
“这下知道吧。没事的时候,还是要关心一下自己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