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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不成功会怎样?”我问。

“那不可能!”蔑雨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似乎在她眼中,仪式必然是会成功的——或许真是这样,因为她没有关于仪式失败的记忆,因为她亲眼目睹过的每一次仪式都成功了……

这个规律如钢铁一般牢不可破,而每一次仪式都意味着祭品的死亡。

每一次仪式,她都在现场。

“假设呢?”我试探性问道。

“假设……我想都没有想过,也没有看到过,你叫我拿什么假设?也没有人说过这样的事,我凭空给你编一个吗?所以那是……不存在的。我陷得太深,所以假设不出来,倒是你可以试试。”

她这么一说,我也反应过来,如果这事从没失败过,那可以假设的东西实在太多——世界毁灭?人类结构崩溃?无解的病毒散播全球?

“呃……想不出来。”这种瞎猜压根就没有意义,我甚至都不知道仪式的过程和目的,又怎么推导仪式失败的结果。

我看到蔑雨眼里的光暗淡了一些。就像我掐灭了她飘摇不定的希望,但我不是故意的。

而老程身上那些符文目前也是一无所知,海星的分析也没有结果,它既像是文字,又像是图案,但不管我怎么称呼——符文、符号、图案……还是蔑雨说的文字,它们都代表的是同一种东西。

目前只知道它和仪式有关,但目的仍然不明。

甚至连蔑雨身上也有这个东西,她这么激动也是正常的,换做我,身上一直背负着一个要去注意的“病症”,也会叫苦不迭的。

这东西像恶魔一样缠着她,她还要将压制它的草药分给老程,这无疑是让自己也陷入危险之中,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看着老程的样子,我说不出话——他身上的符文已经稍微明显了些,但至少比老李要好太多。

我只知道碰到这玩意就会死,而且死得很难看,仿佛它真的和什么慢性病毒一样。

我扫描了老程的身体,正如蔑雨所说,他的内脏的确处于一种奇怪的活跃状态,并且一直在超负荷工作,因此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但看不到任何病菌感染的迹象,仿佛他生来就是如此。

这种内伤通常都会伴有轻重不一的疼痛,但老程的表情却完全看不出来这些,他似乎感受不到自身的痛苦,却不影响他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

也有可能是他的神经被麻痹了,但数据表明他的痛觉神经仍处于活跃状态,和他的五脏六腑别无二致。

因为身体机能的问题,他的体温、心跳、血压均偏高、却难以理解地表现出相当的稳定——他的身体仿佛一台不知疲惫的机器,名为五脏六腑的零件都在为了某个目的而拼命地加班加点。

但至少,他的身体状况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不过,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根据海星的预测,在未来的12小时内,他的内脏会因为全面组织受损而出现不同程度的内出血,甚至会因此引起大出血;接着,他的人体组织将会全面崩溃,如同雪崩。

而根据损伤类型来看,是源于内脏自身的结构崩溃和组织瓦解——仿佛内脏缓缓融化了一般。

即使有草药也没用,因为符文的效果已经在他身上蔓延了多时。

我隐约看到了一个正在沸腾的人——而他的体温也确实比刚才高了0.3度,达到了41.5度,这已经属于高热体温了;尤其是头部,温度还要更高一点,达到了41.8度。

这已经比高烧的温度还要高了,似乎是因为器官疯狂工作的原因——而这些都是由符文引起的。

当然,这些问题是我自己分析出来的。如果再去打扰他,可能会让他的状态变得更不稳定。

想着那些被符文伤害过的人都是如此,我就一阵反胃;这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宗教的范畴,某种意义上更像是巫术,但性质完全无法确定。同时这也是常识无法解释的——这一刻我明白了GSRI存在的意义,他们即使无法了解这些偏僻又危险的未知,却仍有能力与之一搏。

是他们保证了这些东西不流入人类社会,虽然我目前看到的符文更像是雨镇的副产品,但哪怕这里是封闭的,也不能代表它就对人类社会没有危害。

谈判、控制、遣返、毁灭、隐藏……

当GSRI的成员找不到目标,倒是可以从这些方面下手——我想了半天,觉得只有毁灭是可行的,如果这是必要的话。

不过我还需要时间来确定。

而反观我和蔑雨的身体状态,则都表现得非常健康,起码我们的身体结构图都以绿色显示,而老程是以橙色、黄色和红色显示,线条颜色越刺眼,他的身体相应部位的危险程度就越高,目前主要是脏器和大脑,其余部分要稍微好那么一丁点。

——他在凋零,死亡的每一个环节和细节都清晰地呈现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不是细菌、不是病毒、也不是感染……符文的表现虽然类似于某种真菌感染,却不适用于泡沫医疗剂;虽然海星在早先就阻止了我这样做,但我现在还是想试试——只凭老李一例难以说明。

万一泡沫医疗剂对老程有效呢?

我不敢保证,如果他因此死去,蔑雨会不会反过来责怪我,哪怕她知道老程迟早会死。

同时我发现蔑雨的身体特征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我差点兴奋起来——也就是说符文不会通过空气传播?但马上一盆冷水就泼了过来——她身上也有符文。

哎,搞什么东西……想到到时候的遭遇,我就越发不确定小寒的作用——万一我因此感染,她多半也解决不了……吧?

当然这也不是她的问题;我不想转移矛盾,只是现实迫切地想让我做点什么,越是往后拖,老程生还的可能就越小,而我们也一样。

我把想法跟蔑雨说了,她犹豫了一阵,摇摇头。

“这太冒险了。”她以低沉的声音地回答我。

“当然有风险,但万一他好了呢?”

其实我根本就没这个把握,毕竟海星的建议还是相对准确的——雨镇的环境和我熟知的显示世界有所差别,所以GSRI那一套在这里无法完全适用,就连我自己也对此持怀疑态度。

“没有那么多万一……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别这样。”她道。

我看着她,犹豫了。

她说得没错,我就是单纯想试试,从而得到一个可能很差的结果。

而且老程活不到12个小时,我的行为几乎没有意义,他挨不到下一顿营养液的时候了,我何必为此煞费苦心。

“他就这样慢慢死去,难道不会更痛苦吗?”我道。

蔑雨看了一眼老程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道:“我……不清楚,因为他们原本不会就这样晾着,他们的生命会随着仪式迅速终结,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话音有些颤抖,我能顺着她的意思体会到她心中的恐惧。

就如我说的那样,这个慢慢死亡的过程很痛苦——哪怕老程感受不到;但这一切仍然很痛苦,无论是他还是我们。

也许我的尝试对他是一种解脱,但现在我反而有些下不去手了。

“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试试,对他而言这会好受些。”

听罢,蔑雨皱眉,权衡其中的利弊。过了一会,她终于回答道:“好吧,你去吧。”

看来她也不希望老程就这样耗着,承载着她微弱的希望,我起身走到老程跟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却根本不敢看这边,于是索性背对着我们,用手捂着耳朵。

我回头看着面前的老程,打开泡沫医疗剂的喷口,却突然僵住了。

我想起用这东西喷老李的时候。

——第一次,泡沫医疗剂等了一段时间才生效;第二次,泡沫医疗剂还没生效,老李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但老李的表情却不是痛苦,而更像是一种解脱;难道……泡沫医疗剂加速了符文的作用?

我让海星再次分析两者之间的线索,从不同的角度;无论是泡沫医疗剂本身的性质还是目前已知的符文的性质,甚至是那些草药的性质——就在我以为即将有眉目的时候,海星却否定了我。

——结果仍是无法确定。泡沫医疗剂的作用是修复,降低受伤部位的活性从而减轻痛苦并加以治疗,而不是加速受伤部位的工作速度。

但她也没有否认我的观点。

一筹莫展——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海星说得没错,泡沫医疗剂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我又忘了蔑雨一眼,她仍背对着我们,捂着耳朵,似乎在躲避老程接下来的反应,仿佛我会把老程大卸八块一样。

但我和她是同样的惶恐,各种不确定性让我不知道这样的实验是否值得,泡沫医疗剂和营养液一样,用一点就少一点,万一到时候就差现在用掉的这点泡沫医疗剂,岂不是很讽刺。

就在我踌躇之际,老程的体温又升高了,达到了41.6度。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熟了,不行,虽然他没有半点反应,但我不能坐视不理。

“老程?”我轻声问。

他没有反应,只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呼吸,像一尊深色的弥勒佛。

但完全没有那种欢乐放松的感觉,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告诉我他的情况很严峻。

“老程!”我提高了声音。

他仍没有反应。

就在我要伸手推他一把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耳朵里流出了血。

两条红色的溪流顺着耳垂滴下,在他两边的肩旁上聚集,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又继续往下流。

血液中似乎包含了不少黄色的杂质,以至于和他的皮肤颜色几乎融为一体,并印出那些符文的形状。

我没看错——那些符文似乎吸收了那些流出来的血,无论左耳还是右耳。

吸到血的符文变得明显,上面的微光也比周围的符文更明亮些。

这一幕简直是说不出的诡异;都这副模样了,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新的扫描显示,他的耳膜已经大部分融化,那些黄色的杂质就是耳膜融化已经纤维化的产物,看来符文并不能将这些器官组织完全融化;而剩下的部分则化为血水,和真正的血液融在一起。

也就是说老城几乎聋了,哪怕他勉强还留有部分听力——但这至少说明为何他的眼睛会瞎。

——因为看不到东西,就会失去绝大部分的逃跑能力;然后便是其它部位。

这个符文难道有意识?

说不准,或许这是一种进化后的结果。

而老李那时候——他的状态要轻微得多,连眼睛都还没瞎,无论情绪还是动作都丰富得多,他甚至看到了我,结果却……

无论如何,至少这让我看到了被符文侵蚀之人的结局——他们的五脏六腑会全部化为血水,然后整个人都化为血水……大概是这样一副画面。

这让我想起某种武侠小说中的毒药,以及现实世界中的王水……

再看,那些流出的纤维化组织也已经化成了水,这和我刚才得出的结论不一样——符文比上面说的那些东西还要彻底,但的效果却来得很慢。

我看到了老程未来的模样,并因此浑身战栗。

索性,我也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就把泡沫医疗剂往他身上喷。

细小的白色泡沫很快在老程身上覆盖了厚厚一层,让他的身躯在火光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我至少看见了,这可能是他死亡前最好看的时候。

和想象的一样,泡沫医疗剂迟迟没有动静,仿佛是喷在了一层铁板上。同样的,老程一动不动。

我就这样瞪着他,等待泡沫医疗剂生效——起初老李身上也是如此,那么老程应该也要不了多久。

一分钟后,泡沫医疗剂还是没有反应。

“喂!过来看看。”我招呼蔑雨道。

蔑雨迟疑地转过身,看着老程身上的一身白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好奇地走过来,她有些不明显的高兴,似乎是因为老程暂时没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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