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不要啊！好恐怖！”墨缘挣扎起来，那柔顺的头发在我眼前像波浪；顺手去抢，但又够不着。
“还给我！”她气嘟嘟地扑到我身上，丝毫不在意那些身体接触。
“好，不过有个条件。”我一手隔开她，一手将遥控器藏在身后。
“你说！”她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是眼神坚定地望着我，竖起耳朵等待着我说出条件。
但我还没说，就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这样的价值观，对她来说似乎太早了些，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强，万一，她在学校中也跟其他孩子谈条件呢？
“快说呀。”她眼巴巴地看着我。
看着她的眼神，我的心仿佛要融化了，以至于差点就把遥控器还给了她。这也太可爱了，我根本不忍心对她提什么条件。
“嗯……”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个条件就是，告诉我，你刚才从我这里看到了什么？”我轻声道。
“没……什么呀。”她语气有些迟疑。
我心里一紧，这副模样……该不会是看到了我内心的黑暗面吧，毕竟相关的事儿最近想得挺多的。
“可是你看了那么久啊？”我揉了揉她的脸蛋，像是在让她说出真相；她的脸很软，很滑；嗯……少女特有的感觉，很美妙，很短暂。她也不介意，没有躲闪。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仿佛有朦胧的星光。
“唔四看勒很揪”。她吐泡泡一般说道。
“啥？”我并没有听清，可能是因为捏着她脸的缘故。
我只好松开手，临走前还不忘摸摸她的脑袋，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揩油。毕竟她太令人爱不释手了。
“我说……”她揉了揉自己的脸，继续道：“我是看了很久。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什么也没有看见……我注视着她，看样子不像说谎。如此表现，只是因为她还没有吃透自己的能力，以及不明白这种情况的原因；当然，我也不明白。
“你是说……一片空白？”
她恍然大悟般点头。
一片空白……这事还得问雪院，因为我的精神力很差劲——或者说是个普通人水平，对这方面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建树，但雪院肯定有所了解。
精神力很奇特，连隐形眼镜也无法直接测量或解析；比如墨缘当时对我使用精神力，隐形眼镜就没有任何反应。我是因为感觉到自身的不适，才勉强判断是她在窥探我。
而她又一直看不出东西，所以才会一直看吧。
同时，小寒也被这影响唤醒，恐怕事情不只是打扰她睡觉那么简单。
“是的，我看其他人，就不会这样。”说罢，她从我手中抢走了遥控板。
我开玩笑道：“可能我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才看不见吧。”
“真的？”她盯着我，仿佛我这里就有她要的答案。
——很强的好奇心，比同龄人要强得多。就她的性格，这个世界，以及未来对她来说还有数不尽的惊喜，直到她开始真正了解这个世界。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心态也就随之变了，不知道介时还能不能看到她这种自然和纯洁。
“当然不是了，你要学会辨识真假，比如我刚才的这句话，就是玩笑。”
说罢，她就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小拳头捶在我身上，像是撒娇一般：“你居然骗我，大骗子！我不跟你玩了！”
随是这样说，她却没有真的躲到一旁，拳头也没用力，所以不疼。只是没想到她脾气还不小——这源于小孩子所意识到的公平，很多大人都觉得孩子小，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把孩子当一回事。
所以我只有我见招拆招，接下她的攻势，解释道：“开个玩笑嘛，别生气啦。若真要说，只能解释为：其中有一些我们还没弄明白的原因……不过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看开一点就行了。等一会儿，问问你雪姐姐吧。”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
“倒是……你也别乱用自己的能力啊？”我道。
虽说，AC是针对核灵而言的，但他们在经过GSRI的测试和针对性训练后，或多或少都会在各个方面逐渐发挥出自己的能力，无非是水准高低而已。
相对明显的，就是精神力，但这毕竟是少数人；他们天生就比其他人有更多的优势，所以GSRI也算是物尽其用。就算如此，也只有极少数的人能达到S级及以上，况且墨缘这能力和她体内的力量密切相关，不说别的，光看她的年龄，就知道她在这方面的潜力。
而她的力量，和小寒在我的身体中有所不同。目前GSRI认为，它是有意识的，但也仅仅如此；到什么程度、目的、会在墨缘体内存在多久……都是未知数，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力量在保护她。
这也只是对墨缘而言，我们必须随时预防，它可能带来的其它不可预知的后果。毕竟，它对核灵表现出强烈的敌意；两者之间似乎有一种克制关系。
“我……没有啦。”她小声渐小，有点不好意思。
“你用能力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么，比如身体乏力，头痛或者不舒服之类的？”
她仰头想了想：“没有……啊？”
“这样么……”我沉思，想起她执行精神力测试的事：因为能力使用过度导致的体能大幅度下降；现在这样，是因为使用度比较轻么？
“那也不能乱用啊，这属于……”我卡词儿了，因为没想好接下来的话。
……属于偷窥、侵犯他人隐私，或是盗窃？我不清楚。
因为情况特殊，没有哪个国家会有这方面的相关法律，而GSRI也一样。作为这一切的组织者，他们并没有过多限制AC使用自身能力的权利；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有非常完善的管理制度，并不怕因为AC在外乱用能力而造成的影响或损失，另一方面，自然就是他们的实力很强大了，否则也容不下这些。
相反，他们鼓励AC去使用能力。
也就是说，像墨缘一样，对他人使用能力，书面上并没有什么错。
“可这是我自己的能力啊，我为什么不能用？”她道。
果然，这是个棘手的问题。从伦理角度来讲，拥有高精神力的AC，比起普通人来多了一个异常明显的优势，可以做到普通人无法做到的事情，那么他们是否应该受到约束，或者说……让GSRI颁布相关规定？
从进化论的角度而言，这一部分AC就拥有了更利于生存的优势，虽然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显然也不是GSRI的作风，但……GSRI的态度，显然是更偏向于AC，而不是普通人——他们认为这也是进化的一部分，如果强行干涉，可能会适得其反。
这是他们与众多异常战斗至今所总结出来的规律。他们不仅不害怕改变，相反还非常喜欢改变；才一次次让自己逐渐变得更好。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们是伟大的，至于这个角度，就见仁见智了。
虽然，这是一种开放行为，但其并没有真正影响到他们该做的事，就像他们收容冰块电脑那样，一气呵成。他们清楚自己的定位和目标，并以此向周围拓展，直到发展出自己的庞大体系。
而严格来说，我、墨缘、甚至雪院，都属于他们眼中的异常，但他们并没有把我们关到小黑屋之类的地方用来研究；这就是他们相对开明的一点，也是其魅力所在——用异常去处理异常，通常能收到更好的效果；也是他们鼓励AC使用能力的原因。
而这一次，他们没收了小寒的造物，则是标准处理流程。
只有当确认事物不会对社会、生命、意识形态等方方面面造成影响后，他们便会将其送回，也就是遣返。
所谓遣返——GSRI宗旨之一。
通常，这需要相当长时间的实验和观察期，遣返后，也会持续跟踪观察；一方面是谨慎，另一方面是为了获得异常完整而全面的信息，并洞悉异常本身的规律。
而这，则是我们不受约束的另一个原因，小寒也同样如此——虽然，即使小寒不合作，他们也完全拿她没办法。
我望着墨缘，沉默不语，她的问题简单而直接……没错，这是她的能力，也是她的权利，我没理由去限制她，因为我无法真正做到限制她——哪怕她口头答应我不会乱用精神力，实际上究竟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担心，是因为我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虽然她使用精神力，完全可以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进行，但如果——我说如果，有人发现了她的行为，对方会怎么想？
然而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因为真有这样的人，那么他应该会被GSRI的黑衣人带走。
毕竟，这种悄无声息就能使用的能力，没理由会被人发现；而我似乎是一个例外，但其根本原因不在于我，而是小寒。她让我的身体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加上我断断续续的训练，才对她的能力有了反应。
……这么说，我下次的AC等级测试，会有所进步？
“你说话呀？”墨缘打断了我的思路。
“别急，让我想想。”我推辞道。拖延，是因为还没想好如何回答。
——哪怕她滥用自己的能力，这也是她的权利；这种权利，不是谁赋予她的，而是与生俱来的，这也是这个问题无法解决的根源。
有些人，生而为AC，但接受的是普通人的教育、生活；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本有机会在普通人之外的地方有所建树。只有经历了GSRI的针对性训练，他们才能逐渐开发自己的能力，这也是等级测试之所以重要的原因，墨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那么，“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也显然包括他们，并包括他们各方面的能力——特长应该培养并发挥，而能力也一样，异于常人的能力，还是一样。
这本质上是个简单的问题，就和人有不同颜色的皮肤一样，是先天因素。
然而，人们受到的后天影响，使其对这些先天因素十分敏感，甚至反感——比如歧视残疾人、看不起黑人……只是举例说明；人们对这些东西已经敏感到什么程度。
好歹，这只算是他们对自己“不完全一样”的同类不友好的地方：认为他们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比自己低，从而产生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优越感。
而这种观念，虽与生俱来，但主要还是受后天环境的影响——无论家庭教育，为人处世……加之人所具有的独立思维，更让是人产生了五花八门的主管臆测。
这是人在社会上的一种排异行为，这种行为扩散性很强，在酝酿足够久后，它会引导舆论，甚至成为真理——因此对那些所谓“先天不足”的群体更加不友好。
而这种行为，同样会出现在比他们自身这“正常群体”更加优秀的人身上，比如有钱人。
“正常群体”中的部分贫穷人口，会对有钱人产生直观而强烈的不满；而其它方面也一样——成绩比自己好的同学、同事。
那种优越感，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嫉妒。而本质上，它们都源于同一种心理。
这种心理，在面对墨缘这种表现出色的AC时，也完全适用。如果墨缘暴露了自己，他们就会因此把墨缘当成异端，传播流言，诽谤、辱骂甚至侮辱她；让她成为一个笑话。
而这，绝对是我和雪院不想看到的——哪怕这只是一个假设，其带来的结果也十分可怕。
我终于有了眉目，才道：“这是为了保护你自己。”说罢，我叹气，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问题，背后却有如此复杂的关联。
如果说，她使用这种能力，去八卦同学、抄作业、哪怕是作弊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使用能力的时候，她无法保证自身的真正安全——当然，她若真这样去使用能力，不用我说，雪院肯定会先教育她一顿。
相对于拥有同样能力的雪院，我的说辞只是停留于表面，而雪院，才能真正理解，使用能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