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提了下镜托，眼瞳的光锐利，带着股她什么都不懂的轻蔑，“确实是催眠，凌一年纪小，但自闭症最佳治疗时间已经错过，他的心病来自与他的父母，通过催眠帮他忘记那段回忆，心病自然会消除，久而久之，自闭症的病症也会慢慢消失。”
“你的意思是要让他忘记父母？”
言骄娇语气有些重，再看向凌一时，见他肩膀小幅度的颤抖。
她分明看到了他红着的眼眶，是不愿的，被逼迫的。
“你们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谢川延揽住情绪激动的女孩，轻拍背安抚。
老爷子长叹口气，眼瞳泛起愁和怜悯，“凌一在四岁时，他父母带着他在某个小镇度假，但谁也没想到，突发洪灾，凌一父母用尽力气把他托举到高处。
“他母亲借着父亲的力量本快爬上去，却被一阵激流给冲走，凌一的手在空中伸了很久，哭着喊着，眼睁睁看着父母被冲走。”
“这之后，凌一变得不爱开口说话，患上自闭症，有次两天都没有合眼睡觉，抱着父母给他做的玩具车，在沙发呆坐就是一天。”
言娇娇听完，重新把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人影上，光晕不自觉染了他半边身，一面置于黑暗，沉默无声息，却宣泄出痛苦。
“国外的福特医生对自闭症这块很擅长，没带他去看吗？”
老爷子摇头，手心撑在红檀圆头，垂下眼睫，看起来有种无力感。
“福特医生早就隐居了，即使有了消息他也拒绝再诊治。”
“这些年带凌一看过不少医生，病情还是得不到太大缓解，他每次生病就会拖着，也不肯吃药，把自己关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也不是个办法，如今摆在面前的就只有催眠，让他忘记那段...”
“给他杜撰一个新的身份他的自闭症就能好吗？”
言娇娇冷淡打断，“你有问过凌一的想法吗？”
凌老爷子被问住，目光错愕，抬眼见言娇娇走到凌一面前蹲下，先是摸了凌一的脑袋，很温柔的笑着问：“凌一，柜子太挤，我们出来好不好？”
凌一沉默了很久，之前谁都没办法把凌一带出来，就在夏挽芊认为言娇娇也不行时。
凌一有了动作，抬起红红的眼眶，犹豫着将手伸出，言娇娇往前握住，很紧很温暖，成功把凌一抱出来。
沙发旁，谢川延手指缠着女孩发尾，黑瞳掠过她怀里的小孩，闪过幽光。
凌一脸上有俩酡红晕，给他量体温时有些发热，言娇娇亲自哄着他喂了药，凌一待在她怀里，眼瞳空洞，摸到小家伙的下巴，嘀咕着，“又瘦了。”
坐在对面的老医生轻咳几声，恭敬的对着老爷子，微俯身，“凌老，催眠还要做吗？”
凌老爷子看着安静窝在言娇娇怀里的凌一，松弛的脸庞划过妒意，要知道凌一见面除了会喊他爷爷，都不肯让他抱。
耳畔没听见医生的话，夏挽芊见恩师神色尴尬，帮忙重复了一遍。
凌老爷子挥手，“再说吧。”
老医生见状，也没继续待着，“那我就先走了。”
拍着夏挽芊的肩膀，“我这徒弟不比我差，如果还想用催眠就找她，我一把老骨头折腾不动了。”
凌老爷子点头，管家立马上前。
“辛苦了，让管家送你。”
“谢过凌老。”
言娇娇低头看见凌一颤颤的睫毛，伸出食指点了下，凌一略红的鼻翼收缩，她想到他的遭遇，心底也止不住的心疼。
轻捏他柔软的手指，清澈的嗓音带丝哑，“凌一想忘记父母吗？”
凌老爷子和夏挽芊不禁屏息等着凌一的答案。
凌一抿唇，嘴角平直，缓缓启开干涩的唇，“不想。”
很轻的一声却是凌一这些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很重的砸到每个人的心间，凌老爷子更是眼眶泛红，手掌压住眼角。
言娇娇视线掠过看向这边的夏挽芊，落在老泪纵横的凌老爷子身上，低声说：“谁都没有资格去剥夺他的记忆。”
凌老爷子撑着拐杖，慈爱的看着她怀里的凌一，摸摸孩子的头，浑厚不圆润的嗓音很温和，“既然凌一不想忘记，那也不强求，爷爷陪你慢慢好起来。”
这一番折腾，也到饭点了，凌老爷子想留他们吃饭被拒绝了，凌一有点不舍得离开温暖的怀抱，下来后被凌老爷子牵着，直勾勾的眼瞳盯着言娇娇。
她微笑着俯身，嗓音甜软，“下次见。”
凌一垂头，鼻腔闷出声“嗯”。
言娇娇手掌被男人握住，抬眼看着脸色阴沉的谢川延，讨好的勾下他的掌心，似乎被取悦到，谢川延与她十指相扣，牢牢攥紧。
言娇娇转眼看向凌老爷子，严肃认真说：“情感疗愈是循序渐进的过程，陪伴是很重要的步骤。”
凌一像听懂她的话，指尖捏紧衣角。
言娇娇笑着和他对视，“我喜欢凌一，不是喜欢他的成熟懂事，我很想看见他放肆大声的笑容，也期待等到那么一天。”
凌老爷子目送俩人离开，喟叹声，余光扫过一旁的夏挽芊，“你女儿比你更像一个心理医生。”
夏挽芊站在有风口的地方，怔住，等老爷子牵着凌一走了她也没能反应过来，眼瞳是错愕夹杂阴雾。
这些年，她拼命往上爬，如今回国，在国内心理界取得至高无上的地位，也是头一回，有过挫败的情绪。
言娇娇坐到车上，谢川延开了段路，突然停下，她困惑的扭头，猝然，身上的安全带被解开，男人肌肉紧实的手臂揽住腰肢直接把她抱到主驾驶。
座位有点挤，他按下旁边的黑色按钮，往下倒，言娇娇不安起来，想到在车上有过的回忆。
推着他的手臂，“我要起来。”
意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谢川延只是一言不发的埋进她脖颈，睫毛颤动的弧度贴着肌肤，麻麻的。
他低声，很轻飘的来了句，“他好抱还是我好抱？”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