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安东尼奥的目光落在窗外渐暗的天色中,语气忽然变得若有所思。
“玛丽安娜。”他缓缓开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把保罗·格莱曼拉到我们这边?”
玛丽安娜微微一怔,但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等待皇帝继续说下去。
安东尼奥轻叹一声,像是在回忆什么:“说实话,最初我以为他不过是运气好,在兽人第一次入侵时碰巧赢了一场小仗。”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他转身,目光落在玛丽安娜身上:“你可知道,这几年在帝都流行起来的那些新东西——那些轻薄却坚韧的纸张、那些能长时间保温的水壶、那些图案精美、价格却十分亲民的瓷器……都是从西北海湾流传出来的?”
玛丽安娜轻轻点头:“是的,陛下。这些都出自那里,西北海湾的商人们通过货船将商品兜售到了世界各地。”
安东尼奥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和复杂:“我以前以为真正的力量来自军队、来自魔法、来自权谋。但现在看来,有些力量能悄悄改变人们的生活。”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只保温壶,轻轻摩挲着表面的纹路:“保罗·格莱曼不会魔法,但他有别的才能——创造的才能。他让普通人也能用上原本只有贵族才享有的东西。”
他放下水壶,语气变得认真:“这样的人,不该只是个边陲领主。”
玛丽安娜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安东尼奥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他在角湾中与教廷结过仇。如果我们能让他投入到我们这一边,或许能在与教廷的战争中得到意想不到的帮助。”
他看着玛丽安娜,目光中带着一丝试探:“你觉得这件事有没有可能?”
这个问题落下后,书房中一时陷入沉默。
玛丽安娜站在烛光下,低垂着眼帘,手指轻轻搭在椅背上,指节微微泛白。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思绪沉入那片她不愿触碰却无法回避的领域——她的儿子。
保罗!
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他在奥尔多北方正与兽人殊死搏斗。那是一场艰难的战争,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
她不愿、也不能让他再被卷入另一场更遥远、更复杂的帝国纷争。
“陛下。”她终于开口,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保罗·格莱曼是奥尔多的封臣,是西北海湾的领主。他与伽贝拉之间并无直接的臣属关系。”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他的忠诚,属于晶耀。”
安东尼奥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
“忠诚可以改变。”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是在大势面前。”
安东尼奥站在窗前,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夜色。
“奥尔多?”他忽然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那不过是一座破房子罢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道:
“四面漏风,梁柱开裂,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垮。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财政紧张、贵族离心、军队老旧,有着落基山这样的天险,却连草原的兽人都挡不住。”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那个年轻的国王?哼,他倒是想做点事,可惜啊……他的国家不是病在一人,而是病在骨子里。”
玛丽安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听着他的话。
安东尼奥转过身,目光冷峻:
“他想整顿财政,可他连军饷都发不全,他想改革,可他连改革的根基都没有,他想励精图治,可他连自己的封臣都控制不住——贾尔斯、维布伦、布莱德利,呵呵,看着吧,往后还会有其他人。”
他轻轻摇头,像是在评价一个注定失败的演员:
“他不是个无能的君主,但也绝不是个能扭转乾坤的君主,他不过是在勉强维持罢了。那支能击败贾尔斯的军队,或许就是他在国王位子上所能取得的最大成绩了——哦,这也是依靠格莱曼的帮助,我对他越来越期待了。”
他看向玛丽安娜,语气忽然放缓:“所以,我不认为格莱曼会一直忠于那样一个国家,他值得站在更大的舞台之上,不是区区奥尔多,而是大陆。”
安东尼奥的一番话,在玛丽安娜心中掀起了一阵久违的波澜。
她一向冷静,一向克制,可在这一刻,她无法否认自己内心的动摇。
她当然知道奥尔多的困境,她也清楚保罗所面对的,不只是兽人,还有贵族的掣肘、财政的窘迫、王权的软弱。
而伽贝拉——这座在施法者推动下崛起的帝国,正以不可阻挡之势,缓慢但坚定地重塑整个大陆的秩序。
她望向窗外,帝国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伽贝拉……”她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仿佛在重新认识它。
如今的伽贝拉与秘法会可以说是表里一体,她曾为其战斗,曾为其付出,也曾因其而远离自己的孩子,但现在她开始思考一个从未认真考虑过的问题:
如果让保罗站在伽贝拉这一边呢?
她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个位居帝国高层的母亲,一个统御强大军队的儿子,两者结合之下,格莱曼家族将迈向辉煌,地位无可撼动。
玛丽安娜的心跳微微加快。
她当然知道保罗的性格,知道他不会轻易背叛奥尔多,但她也清楚自己的孩子是个务实的人,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
如果伽贝拉真的能统一人类世界,成为新秩序的核心,保罗若能顺势而为,未必不是一条更好的路。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不再隐藏自己与保罗的关系,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暗中注视他的母亲。
玛丽安娜看向安东尼奥,“陛下,您为什么要单独跟我提这件事情呢?”
安东尼奥笑了笑。
“喔,我只是觉得您和内森对奥尔多比较熟悉,或许可以代我传达某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