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日,霍利尔城。
气温逐渐回暖,城市中的居民们的活动开始增多,每个月的八号、十八号、二十八号,城市广场上便会组织起一定规模的集市,而这便是整个艾弗塔规模最大的交易地。
每当这时,居住在霍利尔城附近村庄的农夫们便会拿着多余的粮食或土产前来贩卖,贵族们也会在专属的区域内购买那些商队从其他城市带来的奢侈品——相对于现代社会的“购物中心”而言,这样的集市良莠不齐,脏乱不堪,完全可以称为“大杂烩”。不过对于当前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这却是为数不多可以进行贸易并获利的机会之一。
不光是平民,缺乏娱乐项目的贵族们也在期盼着这样的日子到来,贵妇们挑选从王国南部运输而来的首饰或金银器皿,骑士们咬咬牙买下某些知名铁匠锻造的武器等等…这是每次集市上都会出现的一幕。
然而当四月十八日这一天的集市开始之际,一家商铺的出现却迅速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眼球——一家打着来自“帕尔领”旗号的商行,竟然公开贩售起了“木精灵”出产的各式商品
早在一段时日之前,人们便听说过有贵族购买了“木精灵果酒”的消息,不过这样的高端消费品是平民们无法企及的,可此时看到这家商行贩卖的东西后,口袋里还算有些铜币的平民们立刻围了上去——本以为什么都买不起的他们,却是突然发现商行出售的东西并非如想象般昂贵不已。
所以在短暂的迟疑过后,他们迅速抢购起了那些实惠又美观的水果、粮食和木质工具…
没过多久,贵族的管家们、各个行会的负责人闻讯赶来,他们本来不相信会有木精灵的物品流通到市场上来,可是在看到那静语森林特有的草药和魔晶后,他们同样毫不犹豫的开始大买特买——不到两个小时,这家商行的销售总额便超过了集市上其他商户的总和
一些“土特产”卖光后,商行更是拿出了十几瓶标出天价的果酒,却同样在十几分钟内被抢购一空…
中午未到,他们便售出了所有的物品,赚取的钱币几乎等于四座村庄赋税的总和。
如此火爆的情景自然惊动了其余的贵族——常人看到了这家商行赚到的金币,可贵族们却看到了这家商行背后那可以产生惊人利益潜力…他们立刻派人打探,却发现这家商行的最终背景,竟然是鲁西弗隆家族。
于是大多数贵族们都闭上了嘴巴,而那些心中另有图谋的家伙们,则静静的选择了观望。
下午时分,约翰管家将这些情况汇报给了闭目养神的安格玛公爵,但这位老人却并没有多少喜色,只是沉声问道：“帕尔领和静语森林的事情,有结果了么？”
“惠灵顿骑士已经调查出了许些线索,目前在信件中猜测可能和胡安子爵有关系…”
“胡安？”
安格玛对于这个名字有些意外,他思索片刻,却是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对方在艾弗塔领地的存在感几乎为零,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安格玛甚至都忘记了领地还有这样一位子爵。
“目前只是猜测,惠灵顿骑士正在追剿那群匪徒,不过对方显然是受到某些人的庇护,又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某些贵族的手下,以至于很难追寻到踪迹
“知道了。”
老公爵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些贵族们的联手让他有些焦头烂额,税收问题不说,有些家伙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准备和自己对着于了…
他们明知道自己正在遭遇财政危机,不帮忙不说,却趁机落井下石,甚至还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苛刻条件——而拿领土换金钱之类的,在安格玛看来都是饮鸩止渴的法子,根本就不可能答应。
要自己筹集资金支撑那日益增多的军费,安格玛别无他法,只得让计划中五月份才能推倒前台的商行提前亮相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希望这样能有些作用吧…”
安格玛叹息一声,伸手拿起鲁本斯督主教昨天刚刚寄来的信件——这恐怕是连日来最让他意外的一条信息了：自己的女儿莎莉在放弃进修的课程之后,加入了剿灭异教徒的队伍,并在两个月内迅速成长,成为了“圣殿”当下最为关注的人才之一
不过望着鲁本斯对莎莉的溢美之词,安格玛的心中却生不出太多的自豪感——作为父亲,他唯一希望的只是让女儿平安幸福,可罗迪如今生死不知,女儿又身处危险的前线,孤独一人守在这里的安格玛,颇有一种“老无所依”的寂寥感。
约翰管家退下之后,安格玛公爵闭上眼睛,思索着自己“苏醒”后这半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内心却是愈发的不安起来…罗迪口中兽人的威胁已经被验证,亡灵显然也在蠢蠢欲动,可最让他担忧的,却是王国自身内部的问题。
“这些家伙除了金币和领地,眼中还剩下什么？”
对于贵族的抱怨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说出口,不过他却没料到约翰管家会突然重新返回书房——公爵有些意外的望着他,却见约翰将一封鲜红色的信封递了过来,声音有着不加掩饰的激动：“老爷…是索拉岗哨传来的消息,署名是罗迪”
握着这封尚未打开的信件,原本神色颓废的公爵缓缓呼气,那始终笼罩在眉宇间的郁气几乎一扫而空——也就是这时,他才真切体会到一个事实：不知不觉中,罗迪已经成为了自己眼中唯一能够拯救艾弗塔的助力…
或者说,主力。
四月十九日。
艾弗塔南部,塔罗米尔城。
这里距离霍利尔城一百七十里,按理说发展程度不会太差,可实际上…塔罗米尔因为被两大片森林前后包围,城市的规模和经济水平便显得远远落后于霍利尔城,甚至还不如一些大型城镇。
这里的大街小巷都透着一股子萧条的景象,即便是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也同样看不到多少人,佣兵工会、铁匠铺冷冷清清,药剂师行会甚至没有在这里发展驻地,因为在他们看来,这里没有任何价值。
地理原因导致这座城市和附近的领地被孤立,无论是商业还是自身的产出,都比其他地方低了一截——由此导致的不光是税收低,更让它的领主在艾弗塔领地始终默默无闻…
而这位总被人忽略的子爵领主,便是胡安。
子爵府远没有其他贵族那般豪华奢侈,甚至称得上“朴素”——屋内除了几幅油画外便在没有多余的装饰,地毯老旧,连桌椅都有极为明显的磨损痕迹,这并非保养不够,而是它们存在的时间实在太过久远。
此时此刻,有着鹰钩鼻的胡安子爵正拄着一柄黑色的手杖,听着身后几名身穿黑袍的手下汇报情况：
“老爷,对帕尔领的袭扰已经完成,惠灵顿正在调查这件事,不过我们没有留下证据。”
“跟踪静语森林的队伍已经确认了那支商队的行进路线…对凯文团长的搜索同样没有线索。”
“老爷…这是弗拉克主教的信件。”
对于这些情况,胡安子爵只是略微思考,便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复：“帕尔领的袭击先停停,惠灵顿不是那么好惹。”
“静语森林那边准备聚集部队行动,凯文的事情先放一放。”
抬手接过信件,他眯起眼睛,脸上的戾气一闪即逝,目光微微挪开后,他用古井无波的声音说道∶“既然弗拉克主教认为我能力不足,那就让他自己去做。”
“是,老爷”
几个黑袍人领命而去,空荡荡的书房内,胡安子爵微微握紧了手掌,却是暗自咒骂一句：“贪功的蠢货…”
常人很难想象,艾弗塔领地诸多贵族之中,这位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子爵大人,竟然是“蝮蛇十字”在卡伦贵族中的坚定支持者。
对安格玛抱有恶意的贵族并不少,因为他们都可以从这位公爵身上榨取不少利益——不过他们却并不知道,自春季以来针对安格玛发生的种种事件,尽数都出自胡安子爵的授意
作为一个财政收入远比公爵拮据的领主,他和所有其他的贵族一样,都真切的盼着安格玛早点死掉,然后自己趁势分一杯羹…不过原本可以隐忍更久再动手的他,却因为“蝮蛇十字”枢机主教歌德的任务,而不得不提前开始了这一系列布局和计划。
歌德需要他深入调查“行刑者”凯文死于静语森林的原因,并且派遣了一位“蝮蛇十字”的主教来协助行事——当然,所谓的“协助”就是“监视”,胡安对此并没有多少意见。
可是那个弗拉克主教却明显刚愎自用,根本不顾资源窘迫的事实,完全一副颐指气使的摸样——这让胡安子爵心中一直有怨气,却碍于身份没有表达出来。
然而刚才这封信件却彻底让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位主教竟然不告而别,说是准备亲自带队去静语森林寻找线索
“也好,去就去吧,正好帮我牵制惠灵顿和提图斯。”
胡安根本没兴趣配合这位主教,想了想,写了一封措辞漂亮的数面信件寄给歌德,却同时对手下下达了“趁机拿下木精灵村”的命令。
但这位子爵并不知道,那个之前被他视为最大威胁的“罗迪队长”,此时正带着部队从他的领地北部森林横穿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