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朦胧，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湿气。
“吁——”
马车停了下来，小厮一把掀开车帘，外面的细雨瞬间飘了进来。轻轻的拂在之魅斗笠前的白纱上，雨珠沾上白纱如同墨水一般晕染开来。
“公子，陆府到了！”
之魅迟疑了片刻，缓缓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靴履着地，白皙修长的手指掀起白纱的一角，他抬眼静静地望着陆府悬挂的白绫，眼睛昏红，差点晕厥。
“公子！”
赶车的小厮慌忙扶住他。临走时，夏夫子可是白般叮嘱，告诉他要照顾好公子的。
之魅轻轻推开他，慢慢向陆府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脚步沉重无比，如同注了铁铅一般。明明陆府的大厅就在眼前，他却好似走了很久很久。
大厅里都是穿着白衣的人，有一个白衣女人在黑色棺材前哭得昏天黑地。
女人身旁站了一个一身玄衣的人，之魅驻足，那人银发紫眸的人不说祝斯又会是谁呢？
祝斯同样满脸悲色，他安慰了女人两句，似乎自己也没忍住侧身拿着衣袖擦了擦眼角。
一抬头，他正巧看见那站立在不远处，一身白衣带着斗笠的之魅。
之魅快步走过来，天井还飘着细雨，雨水打落在大厅前的雏菊上，淡黄色的花瓣败落，零零碎碎的落在地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模样。
棺材前人们都陷入沉痛中，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但是祝斯注意到了。
他上前拦住他，“敢问兄台是……”
“是我，之魅。”
他并没有掀起白纱，只是隔着纱帘冷冷地开口。
祝斯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他侧开身让路，让之魅过去。
之魅望着那一身寿衣，面容宁静的少女，她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好似睡熟了一般。
她的脸上难得涂了胭脂，看起来面色红润，一头乌发也梳得整齐，还带着精致贵雅的珠花。
或许，她是装的吧？
之魅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被人拦住。
陆姜面色沉重，拉着他的衣袖，“公子，斯人已逝，请不要惊动了她。”
之魅一震，缓缓收回了手，被陆姜乖乖拉到边上。深红色的眼眸却没有一刻离开过棺材里面的少女。
祝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你别吵她了，让她安静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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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姝浑浑噩噩间只听见有人在哭，一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
她只感觉周围一片混沌，身体却轻松无比，好似在空中漂浮一般。
陆沅沙哑的哭喊声在呼唤着她，她只觉得感动无比，想要离开这里回去，偏偏她被困的地方没有出口，甚至没有一丝光亮。
陆姝有些沮丧，难道她真的死了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最终什么也没有摸到，只是一片虚无。
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她触碰不到自己，那她是用什么在思考？她的头，她的脸，还有她的胳膊呢？
她胡乱的挥舞着，渐渐累了，不再挣扎。她应该是死了，或许她已经变成了一团空气，只不过她还能思考而已。
感觉浑身没了力气，耳边的哭喊声也变得遥远起来，她瞌上眼皮子，又沉沉睡去。
外面，之魅静静的坐在边上。
大厅里的宾客吃了饭安慰了陆沅几句就走了。
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人。
陆沅眼睛哭的红肿无比，谁能料到她新婚一年多后成了寡妇，而如今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居然出了这么个事……她也真是命苦！
想到这儿，她捂着手帕竟又要痛哭。
之魅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紧握在椅把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陆沅突然之间晕倒在了地上。众人见了都以为是她伤心过度晕了，急急忙忙叫了丫鬟婆子抬下去了，只有祝斯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
待人们散去后，祝斯才坐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你方才有些过分了！毕竟是阿姝的母亲，她人就躺在这里呢。”
“我知道。”他的声音如同寒日里冰冷的刀剑，仿佛在刮着人，“但她确实吵到了我。”
“……”祝斯无言，他的眼神也落在棺材里，淡紫色的瞳孔渐渐变得晦暗起来。
谁知道他最后一次和她说话是在义国呢，他的快乐怕是永远藏在荣山镇了，除了他无人知晓。
他还有很多话都没说，也没来得及把她带去给姐姐看看。当初听云夙说她和之魅一起，他还不信，偷偷去瞟了一眼，结果见到俩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一气之下，他没有道别便偷偷跑回了帝都，每日沉迷声色，喝酒买醉。
再次见面，她就躺在那里了。
怎么会……这样呢？
“你说……你为什么没保护好她？”祝斯突然像发了疯一样，隔着白纱一把揪住之魅的衣领，淡紫色的眼眸里充满着痛恨。
“撕啦！”斗笠前的白纱被他用力拽下来，之魅被他扯的猝不及防，待祝斯看清他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惊慌后，他慌张地低下头，用手捂住大半边脸。
“你……你的脸还有眼睛怎么……”祝斯颤抖地指着他的脸，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惊讶。
之魅一把拿过他手中攥紧的白纱，虽然被他撕扯成了几片，但是遮脸还是没问题的。他默默背过去将几片纱布打了个结，顶在斗笠上，只刚遮住上半边脸露出一线条精致的薄唇。
“我的脸怎么了？”他的声音没了平日的温柔，反而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祝斯打了个哆嗦，悻悻道：“没什么，我看花眼了。”
之魅见他装傻，也不想将时间耗费在他的身上，他现在只想陪在她的身边，再多看看她。
灵堂前的脚步轻轻地，似乎不敢惊扰了这里的宁静，陆姝感觉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那点清香，随着那人的靠近，香味越发浓烈。
她听见那人的叹息，还有熟悉的声调，都在急切地催促她醒过来。
呼吸的刹那间，她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亮直直地照在她眼睛上，她恍惚了几秒，就被人猛地抱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