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寞死死盯着他，全身上下肌肉无一不在紧绷，俨然一副防御姿态，似乎随时可能暴起。
然而苗楷桀就像感觉不到一般，依旧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屋中寂静一片，就连秦枭都停下了筷子，看向二人。
“……我，不知道。”
半晌，陈寞泄气似垂下了肩膀，低下脑袋，竟有几分落魄。
陈寞目光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出来可能会遭人嗤笑……陈寞本是这么想的，但在看到众人与先前别无二样的眼神后，心中莫名滚烫，顷刻，叹了口气。
“我……害怕你们不再理我。”
“为什么会这样想？”兰淮秋一愣，不可思议道。
陈寞撇开目光：“因为这种事经常发生。”
兰淮秋一怔。苗楷桀几人看着陈寞，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只要是和他接触过的人，就会莫名离我而去……没有例外。”陈寞垂下眼眸，声音干涩，“儿时的玩伴也是，喜欢的玩具也是。”
“我爹总说让我事事以他为先，所以玩具什么我没有异议。但不知为何，明明是先和我交往的，明明关系还称得上不错……但在接触过他之后就对我冷淡起来。”
陈寞眸色微暗，似乎在回忆什么：“我不明白做错了什么，但他们都在指责我，可能我确实有错吧。”
“你没有去研究原因吗？是因为什么。”尹玺晦饮下口茶，问道。
“……没有。”
空气寂静，陈寞抿唇愈发紧凑，终于要忍不住开口时，秦枭说话了。
“你爹娘呢？”
陈寞一愣，抬头看他：“我，我爹他也是这样，我娘……我不知道。”
秦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顷刻，不禁道：“你们一个两个家庭怎么这么复杂。”
陈寞：？
秦枭看了眼有些紧张的兰淮秋，又看了眼淡然自若的尹玺晦，摇了摇头：“我不太能明白你们的纠结。”
“是因为你没有这样的烦恼吧？”苗楷桀笑道，“真羡慕啊……”
“你娘死了？”秦枭问他。
苗楷桀：？
苗楷桀第一时间以为他在骂自己。
苗楷桀：“没，没有？”
“哦。”秦枭点了点头，“我娘死了。”
苗楷桀：……
秦枭看他：“即使这样，你也羡慕吗？”
苗楷桀一愣，转而失笑：“你娘对你好吗？”
“好的。”秦枭没有迟疑，果断给出答案。
“这样的话……还是不羡慕吧。”苗楷桀笑笑，“如果是以我的视角，还是羡慕的。”
“你想让你娘死？”秦枭歪了下头，“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指责我不孝呢。”苗楷桀笑道。
“为什么？不是每个父母都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秦枭道，“比如沈宥歌，你看他的腿还是他娘亲自下令打断的。”
“呵呵——什么？！！！”
苗楷桀突然意识到秦枭说的话，猛然看他，惊愕十足。
陈寞和兰淮秋也满脸错愕。
“真的假的？！！”
秦枭一愣：“你们不知道啊。”
“完全不知道啊。”兰淮秋捂住嘴，“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道。”秦枭想略过这个话题，“既然他没和你们说，应该不想让你们知道，算了，你们就当没听过吧。”
……这是你说当没听过就可以的吗？！！
兰淮秋也明白这个道理，缓缓点了头，但表情显然仍在想这件事。
苗楷桀沉默片刻，幽幽道：“这么一对比，那女人好像还算个人。”
秦枭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说你们，大赛就要开始了，有什么准备没有？”尹玺晦见半天扯不上一件正事，幽然道。
“没有啊。”苗楷桀回答相当干脆利落，“反正最高也不过上阶，应该死不了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会有秘术可以暂时升到地境呢？到时候你也可以应对吗？”尹玺晦道。
“那……也没办法吧？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啊。”苗楷桀似乎已经摆烂，大手一摊道。
兰淮秋抿着唇，试探道：“我觉得我可以——”
“你不可以，谢谢。”苗楷桀冲她呲牙一笑，“中阶就不要来凑热闹了。”
“但是……”兰淮秋想要反驳，却看到其余几人赞同地点了头。
“第一轮风险太大，你等后面吧。”秦枭点点手指，道。
陈寞也表示同意。
兰淮秋蔫儿，垂头丧气地吃完了整顿饭，临走前听秦枭对陈寞道：
“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是因为什么，不过我想我不会如此。”
“我也不会哦。”旁边的苗楷桀连忙跟上，还冲陈寞比了颗爱心。
“我，我也不会。”兰淮秋回头道。
尹玺晦与墨寒羽没有说话，但即便二人没说什么，答案也已明了。
陈寞眸光微动，眼波流转，顷刻，点了点头。
“无间，你还不和我们练习吗？”
训练场上，少年朝着将要离场的青衣少年问道。
花无间身着红衣，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毫无波澜：“我已经给过答案了。”
“为什么？你整天和那傻子厮混在一起，怎么不想想——”
声音戛然而止，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目露惊恐，死死盯着花无间的一举一动，生怕下一秒会暴毙而亡。
“那怎么办？和你们在一起商量杀人？”花无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给过你们忠告，不要对他们下手。”
“为……凭什么？而且又不止我们一个学院同意，就算我们不同意，那其他学院的参赛者也会对他们出手，我们又没错！”
少年的话引来队友观望。
“你们怎么吵起来了？”一位少女跑了过来，身躯娇小玲珑，看看面无表情的花无间，看看满脸涨红的元甄，疑惑道。
花无间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的欲望，扭头要走。
“站住！”元甄厉声道，“我知道，你和那个傻……田淼走的很近，你要是告诉他的话——”
花无间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大步走了出去。
“这家伙……真不知道在高傲些什么！”元甄旁边的队友道。
“就是说啊……不就是比我们厉害点吗？到底有什么可傲的！”
花无间向来独来独往，性子冷淡古怪，说话时总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讽刺，无一不令同队少年厌恶，久而久之心中隔阂横生。
“第一轮加上他的名字。”元甄忽然开口，眼中浮现几分恶意，“他不是脱尘出俗吗？我倒要看看那样的险恶他如何再袖手旁观。”
“这……不太好吧？”少女有些顾忌，“万一他——”
“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我们四个人同时解决！”元甄冷哼一声。
“万一……他能呢？”少女试探道。
元甄：……
元甄看了她一眼。少女立即低头：“对不起。”
“他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又怎么会参加这大赛。”元甄嗤笑一声，“以他的作风不是对这大赛奖励毫无兴趣吗？怎么会在导师的压力下答应……”
“怎么会……答应……”
元甄的声音清晰地飘入花无间耳中，花无间静静听着，望着正摇手朝自己跑来的田淼，面上毫无表情。
“……蠢货。”
听完话语，花无间没忍住冷笑一声。一条短细的蜈蚣从他的右耳爬了出来，落在手上，很快钻入衣袖消失不见。
“无，无间！”田淼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朝他灿烂一笑，“我，是不是让你久等了？”
“刚到。”花无间淡淡道。
“哦……”田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从戒指里掏出整齐包装的甜食，递给花无间，“我……给你买的好吃的。”
田淼眼睛亮闪闪的：“我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
花无间微微皱眉。
他不喜欢甜食。
但他还是收下了。
“比赛要开始了。”花无间道。
“嗯嗯。”田淼啄米似的点头，“秦枭他们都要去。”
“你呢？”花无间看了他一眼。
“我？”
田淼一愣，随后失落地耷拉下脑袋。
“学姐他们……不让我去，说危险。”
花无间“嗯”了声：“你听他们的就好。”
“但是，我想去啊。”田淼忽然大声反驳，震得花无间耳朵有点疼。
花无间眼中闪现冷芒，盯着他看。在花无间的注视下，田淼很快耷拉下来脑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去。”花无间不想和他计较。
“我害怕他们受伤，想……在那个时候治好他们。”田淼攥着手指，纠结道，“但是，他们不让。”
“他们是对的。”花无间好像看不懂他低落的情绪，淡声道，“你去只能拖后腿。”
田淼忽然气呼呼地看着他，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花无间：？
“大笨蛋！”田淼冲花无间喊道，“你什么都不懂！真是笨蛋。”
花无间一愣，一时不知是该先生气还是先冷笑。
田淼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喊完后扭头就跑，赌气似的跑远了。
花无间：……
花无间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顷刻，气笑了。
“过来。”
花无间不费吹灰之力找到田淼，一手拽住他细长的小辫，把他拽了过来。
“呜呜呜，不要拽我头发。”田淼疼得眼泪汪汪。花无间铁石心肠，毫不动摇。
“够了。”花无间被他哭的心烦意乱，冷声道。
田淼坐在地上，刚抽泣几声，听到这话险险止住。
花无间闭了闭眼，揉揉太阳穴：“告诉我你哭的理由。”
“痛……”田淼泪眼朦胧，委屈巴巴道。
花无间顿了顿，伸手在他柔软的发丝间轻揉几下。田淼眨眨眼，温顺地接受他的抚摸。
“不痛啦！”顷刻，田淼站了起来，惊喜看向他，“痛痛不见啦！”
“嗯。”花无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在田淼不解的目光下点了点手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