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得了李正国的提前通知,严戈单倒也并不惊慌。
只是严二苟始终不在身边,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好在已经打发人去城外庄子上叫了,估摸着一会儿也能回来了。
“这位官爷,不知道找我有何事?”
面对带队前来的安全员队长,严戈单表现的很客气。
民不与官斗,他就算是抽福寿膏把脑子抽坏了,也没脑子昏头到朝着官家人发脾气的地步。
带队来的队长,脸看着很陌生。
他也不和严戈单废话,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单手对着严戈单抖开,冷声到:
“严戈单!”
“我是广州市安全局直属刑侦支队三大队队长陈信,你涉嫌一起人员失踪案,现在奉命对你进行强制传唤!”
“从现在起,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作为证据!”
“走吧,严戈单!”
队长陈信话音落下,立刻有两名安全局队员,走到了严戈单身后。
看那个架势,只要严戈单稍有反抗,立刻就会被制服,强制押送回去。
严戈单心中一突。
广州安全局上上下下,但凡队长级别以上的人,他都知道。
这个三大队的队长,半个月前应该还是别人,怎么换成面前这个叫陈信的了?
而且,李正国派老孙来传话,不是说只是简单的请回去问话吗?
怎么变成强制传唤了?
一时之间,严戈单心乱如麻。
可是看着对面陈信虎视眈眈的模样,严戈单只能强笑一声道:“一切但凭陈队长吩咐.......”
眼下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对方去安全局。
临出门前,他对着跟到门口的严大牛说道:“你速速通知严二来安全局,把家守好,我去去就回......”
不是他不想多交代几句,只是陈信一直在旁边催促,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来拽严戈单了。
严戈单不得不老老实实上了安全局的车......
......
十几分钟后。
严戈单坐在了安全局的审讯室里。
他屁股下坐着的板凳,是特制的金属椅子。
这种仿照后世审讯室中的专用椅子,还是陈昊的设计。
当严戈单坐下来后,两名安全员迅速的把一块横板子在他面前放平,然后将他的两只手拷在了横板上!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
“不是问话吗?”
“拷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不认识我是谁?”
“叫你们上官来......”
一见自己被拷上了,严戈单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忍不住嚷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堂堂广州严家当家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而且,老孙不是说了么,只是走个过场.......
两名坐在审讯桌后面的安全员,对严戈单的叫嚣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
直到严戈单被锁好,两名负责看管的安全员站到了严戈单的背后,负责审讯的安全员猛地一拍桌子:
“闭嘴!”
“这里是什么地方!”
“能让你这么撒野!”
“姓名!”
严戈单被吓的一激灵,下意识的盯着问话的安全员看去。
对方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岁上下,非常的面生,严戈单印象中从没见过这个人。
包括旁边那个负责记录的安全员,看起来年轻一些,但也是毫无印象。
问话的安全员眼神眯了眯,再次提高音量沉声问道:“姓名!”
“严......严戈单......”
严戈单察觉出来不对头了,决定还是识时务的回答问题。
“年龄!”
“四十二。”
“性别!”
“?”
严戈单虽然一肚子无语,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男!”
“住址!”
“广州府城......”
......
隔壁屋子中,督查室主任李正国、刑事队长钟离正陪着局长梁安全坐在这里旁听。
所有审讯室的墙角,都埋了管子,可以把声音放大后传到隔壁的旁听室。
听着隔壁的一问一答,李正国有些坐立难安。
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按照道理来说,即便是肖家人当街喊冤,无凭无据的把严戈单弄回来,最多也就是照例询问,通常不会进审问室。
更别说,直接上械具拷住。
最关键的,是现在审问室里负责审问的人,根本就不是原先局里的老人。
这些人,都是梁安全上任时跟着一起调过来的。
包括今天去严戈单家里抓人的,带队的也是这些人中间的一个。
梁安全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这副做派完全就是摆明了,不相信局里的老人。
“会不会是这个姓梁的,知道些什么东西?”
李正国忍不住暗暗猜测,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前方的梁安全。
没想到,梁安全就宛如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就在李正国看向他的时候,他猛然回头,和李正国看了个对眼。
“梁,梁局长......”
李正国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口叫了一句。
梁安全也不说话,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回头也不开口。
李正国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不自觉的就开口说道:“咱......咱们这么审问严戈单,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梁安全没说话,反倒是旁边的刑事队长钟离开口了。
“李主任这话怎么说的?怎么不合适了?”
按照道理,负责抓人的应该是刑事队的人,而且审问也应该有刑事队的人参加。
钟离跳出来反问,李正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他刚好借机把眼神挪开看向钟离,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的,对上梁安全的眼神时,李正国没来由觉得心中发慌......
“钟队长,现在咱们也没证据证明,肖家的事情和严戈单有关......”
“就这么直接上强度,是不是违反了安全局的条例......”
李正国负责的督查室,是负责整个广州区域内安全系统的督察工作,也是独立于安全局体系之外的一套系统。
平日里,钟离对李正国都是客客气气的,即便因为工作上被督查室抓尾巴找错处,也都是好声好气的去协商。
没想到,今天钟离一改往日小心翼翼的风格,直接开怼:
“李主任!”
“督察,你们是专业的!”
“破案子我们才是专业的!”
“你就管好你的督察就行了,案子怎么破还轮不到你插嘴!”
李正国先是一愣,随后勃然大怒。
自己堂堂督察室主任,整个广州安全局系统内,除了梁安全他管不着,其他人都在他的监督之下。
是谁给的钟离勇气,让他这么跟自己说话!
“钟队长!”
“我们督查室,那是有督察监察权限的,发现问题就要纠正问题!”
“怎么,你是对陛下定下来的制度有疑问?”
李正国提高了音量,阴恻恻的看着钟离问道。
要是搁在平时,漫说这么严重的指责了,哪怕是督查室一名督察员,钟离也绝对不会忤逆对方意思的。
结果钟离今天却是选择了硬刚到底。
“少给老子扣帽子!”
“李主任,你们督查室是有督察和监察权力!”
“但是现在案子还在侦破和审讯阶段,就算是有问题也轮不到你们插手!”
“你们想查我们,等案子移交,或者到了时限再说吧!”
钟离倒不是胡搅蛮缠。
陈昊亲自过问制定的督查室条例中,的确是有明确的说明。
比如安全系统中,正在侦破和审讯的案件,原则上督查室不得干扰和过问。
但是当案件结案,或是移交到检察和法院前,督查室都是有权利复查卷宗的。
同时,针对不同类型的案件,也设立了一个中期问责机制。
当某个案件侦破和审讯的期限过长,超过了预定的时限之后,督查室可以启动监察职责,检察在侦破和审讯过程中,是否存在渎职或者其他违规情况.......
类似于现在这种刚开始侦破审问的案子,督查室的确没有插手的权利。
只是李正国在广州安全局督查室作威作福惯了,从来都是想什么时候过问,就什么时候过问,早就把这个条例丢到爪哇国去了。
今天猛地听钟离提起,李正国才发觉,自己似乎跳出来的有些早了......
就在李正国尬在原地,想着如何化解眼前局面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梁安全开口了。
“老钟,也别这么说!”
“监察室的同志对咱们得办案方法,提出不同的意见,也是职责所在......”
“但是李主任,咱们是纪律队伍,还是要遵守条例的,对吧!”
尽管一开始,梁安全是先制止了钟离,但是后面的话里话外,全是在说李正国不守规矩了。
这让李正国更加的不安。
他勉强笑了笑,对着梁安全点了点头道:“不好意思梁局长,是我没注意条例......”
“下次我一定改进工作方法......”
梁安全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去抓捕严戈单之前,我们得到了一些新的关键证据.......”
“李主任不了解情况,所以做了误判也很正常......”
“现在这件案子影响比较大,情节比较严重,性质也比较恶劣......”
“所以钟队长正在按照我的要求,从快从速办理案件......”
“如果过程中有什么违规违纪的情况,李主任还是要及时提醒纠正......”
梁安全顿了顿,看着李正国继续说道:
“帮助我们的同志悬崖勒马,不要误入歧途.......”
最后一句的语气,明显和前面有所不同,显然是话有所指。
李正国心里突突直跳,连强笑都笑不出来了,只能僵着脸道:
“是!梁局长说的是!”
梁安全的目光在李正国脸上又停留了几秒钟,随后才转回头坐好。
旁听室里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隔壁的审问声音,不断传过来。
李正国此时心乱如麻,不断猜测着刚才梁安全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刚刚得到了新的关键证据,什么时候得到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证据,让梁安全直接下令抓捕严戈单,从普通问话变成了审问?”
“钟离为什么敢这么顶撞我?”
“梁安全最后那句话,什么误入歧途,什么悬崖勒马?”
“他是在点我,还是说的严戈单?”
“难道说,他知道些什么?”
再联想到梁安全到任一个月来的种种情况,李正国联想到了那个最坏的情况,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的冷汗刷的一下子冒出来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迫切的想逃出这间旁听室,去打探一下消息。
可是刚刚来这边旁听,是梁安全主动要求的,他当时为了第一时间掌握严戈单的动向,也是欣然同意。
现在贸然的提出来要走......
真要是梁安全怀疑点儿什么了,那这种做法无疑会加重对方的怀疑。
李正国坐在位置上,如坐针毡心神不宁,压根儿听不进去隔壁到底在审问些什么。
而梁安全面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
隔壁审问室。
审讯还在照常进行着。
负责问话的安全员,很有经验,问话也很有技巧。
他并没有一开始上来就问肖二厂失踪的事儿。
反倒是从严家的生意开始问起,问严戈单一共几个供货商,每个供货商负责多少份额,多久结一次账,每次都是谁去结账之类......
这些东西根本做不了假,也用不着作假。
所以严戈单尽管一直提着小心,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在整个审问过程中,对方还会多次把问过的问题夹在新问题中,反复的提出来。
这样一来,如果严戈单撒谎了,那他就会在这种反复询问中露出马脚......
前前后后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审问还是停留在这种问题上,让严戈单有些烦躁的同时,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这几家供货商,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和你们第一次合作的......”
审问安全员的语气已经和缓了不少,接近于聊天的语气了。
严戈单不耐烦的搓了搓手,下意识的扭动着身体,一只脚忍不住在地上跺了跺......
“我刚才说过,他们都是从先父那时候就开始合作......”
“起先.....嗬嗬......嗯,起先我家只是一个小商铺......”
“他们也只是......嗬嗬......只是普通的货郎.......”
严戈单又说了一遍和几家供货商合作的经历,只是说话间忍不住打了几个大大的哈欠。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总是忍不住搓手......
负责审问的安全员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严戈单的异样,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冷着脸的年轻人,两个人对视的眼神里同时露出一股喜色.......
而隔壁的梁安全,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