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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苦尊者那一声‘给本尊死来!’如同九天惊雷当空炸响。

其中蕴含的暴怒与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音波过处,空气都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他再也维持不住那伪善的慈悲面相,周身金色的法相光芒急剧膨胀,刺目耀眼。

核心处更是透出一股邪异而浓稠的猩红,仿佛由无数怨念与贪婪浸染而成。

那道撕裂苍穹的恐怖金色神光,携带着掌域境巅峰的全力一击,其威如狱,其势如海,似要将陈默连同那不断揭露他累累罪证的光幕一同彻底湮灭,从世间抹去!

“咔嚓……轰隆!”

空间在这一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广场上坚硬的青石板以渡苦尊者脚下为中心,寸寸龟裂,裂纹如蛛网般急速蔓延。

靠得近些的信徒被那逸散出的威压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险些昏厥过去。

所有人的瞳孔中都倒映着那毁灭性的金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个敢于亵渎尊者的青衫年轻人,必将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然而,面对这足以摧毁城池的骇人一击,陈默却只是微微摇头,轻轻一叹。

“冥顽不灵!”

四字吐出,风轻云淡。

下一刻,他一直内敛如古井深潭的气息,骤然爆发!

如同沉睡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睁开了眼眸!

一股远比渡苦尊者更加浩瀚、更加深邃的磅礴气势,轰然冲天而起!

他青衫猎猎狂舞,周身并无刺目耀眼的金光,只有一层看似稀薄、却内蕴无穷玄妙的混沌色光晕流转不息。

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最原始、最根本的力量法则。

这气息并非单纯的强大,更带着一种凌驾于此界固有规则之上的高渺意境。

与渡苦尊者那依靠香火愿力堆积起来的、虽磅礴却略显虚浮驳杂的神威,形成了云泥之别的鲜明对比。

“轰——!!!”

两股绝强的力量,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道,悍然对撞!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僵持,没有能量肆虐的拉锯,结果干脆利落得让所有人思维都为之凝固。

那道看似无坚不摧、足以荡平山岳的金色神光,在接触到陈默周身那层混沌色光晕的瞬间,迅速消融、崩解!

构成神光核心的信仰符文接连破碎,其中蕴含的渡苦尊者的意志与法则,被一股更加宏大的力量无情地碾压,强行抹除!

“什么?!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

渡苦尊者那庞大的金色法相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嘶吼。

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倾注了全力一击的神通联系,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斩断!

反噬之力如同亿万根无形尖针,又似一柄重锤,沿着神识联系狠狠砸在他的神魂核心之上!

陈默甚至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仿佛只是拂去衣袖上的微尘。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前方那正急速溃散的金光以及其后那因反噬而光芒黯淡的庞大金色法相,轻轻一点。

“破。”

言出法随,字如宪令。

一道凝练到极致,内敛着混沌色彩,看似毫不起眼的指风,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便穿越了彼此间的间隔,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渡苦尊者法相眉心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颤的碎裂声响起,渡苦尊者那宝相庄严的金色法相,从眉心那一点开始,出现了一道清晰无比的黑色裂痕。

那裂痕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蔓延、分叉,如同疯狂的蛛网,眨眼间便布满了法相全身!

“不——!本尊乃神道门护法,掌域巅峰,受万民香火,怎会败于你手……这不可能……”

他发出不甘而绝望的咆哮,声音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那咆哮声中,充满了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下一刻,在无数道呆滞、惊恐、茫然、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尊受数十万民众顶礼膜拜了数百年,被视为天阳城守护神、不可战胜的金色法相,轰然崩碎!

天阳城上空,漫天飘零的金色光点,如同下了一场绚烂而又凄美的金色光雨,纷纷扬扬,洒落广场。

然而,这光雨再无半分神圣祥和之感,反而带着一种神话破灭的无限凄凉,以及信仰崩塌后的死寂。

光芒散尽,露出其中渡苦尊者的本体……一个面容扭曲,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毒之色的中年道士形象。

他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脸色惨白如纸,金色血液不断从嘴角溢出,整个人已是油尽灯枯,强弩之末。

广场之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民众都张大了嘴巴,眼神空洞,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渡苦尊者……败了?

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干脆利落?

在那个年轻人面前,竟然连一招都没能接下,法身被破,显露出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尊……尊者……输了?”

“怎么会这样……尊者不是无敌的吗?不是说能度一切苦厄吗?”

“那个昊天……他到底是什么人?!是魔?是神?”

信仰崩塌带来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飞速蔓延。

许多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双眼无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人生的支柱和所有的希望。

口中只会无意识地喃喃着“尊者”二字。

而那些跟随渡苦尊者前来,原本气势汹汹的神道门巡游使们,此刻更是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看向陈默的目光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仿佛在看一尊自远古归来的灭世魔神。

“渡苦尊者……八大护法游神之一……竟然……败了?连法相都……”

为首的巡游使声音干涩沙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心中的震撼与恐惧已然滔天。

他们无法理解,神道门中地位尊崇、实力强横、几乎算是一方诸侯的护法游神,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地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凭空冒出来的修士?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与民众和神道门弟子的失魂落魄、如丧考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隐匿在暗处的游神们……

石狮、老槐、酒坛、兵魂……等游神,此刻都激动得灵体剧烈闪烁,意念中充满了狂喜之意。

“赢了!昊天大人赢了!哈哈哈哈!”

石狮游神几乎要喜极而泣,灵体因极致的激动而明灭不定,石质的身躯都微微震颤起来。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渡苦老贼!你也有今天!你施加在我等身上的屈辱与盘剥,今日终于遭了报应!”

老槐树苍老的意念中充满了快意恩仇的激动,枝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仿佛在鼓掌。

“解气!太解气了!数百年的憋屈,今日一朝得雪!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啊!”

酒坛游神兴奋地晃动着圆滚滚的灵体,坛中之酒哗哗作响,恨不得当场再开一坛千年陈酿来庆祝这伟大的胜利。

它们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一直压在头顶,让它们喘不过气来,动辄得咎的恐怖威压彻底消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和扬眉吐气的快意,弥漫在每一个受压迫游神的心头。

……

此刻,渡苦尊者勉强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捂着仿佛要炸裂开的胸口,嘴角不断溢出带着神圣气息却已黯淡的金色血液。

他死死地盯着陈默,眼中充满了怨毒、不甘之色,嘶声道:“昊天!你……你竟敢毁我法身,断我道途!你可知我是神道门八大护法游神之一,肩负天阳城境内香火信仰之责,受命于天!”

“你杀了我,就是与整个神道门为敌!神道门高手如云,底蕴深厚,绝不会放过你!天上地下,九天十地,再无你容身之处!”

到了这一步,他依旧试图用神道门那庞然大物般的威名,来震慑陈默,希望能换取一线生机。

陈默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冷笑。

他缓步向前,步伐沉稳,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绝对威严,看着挣扎求存的渡苦尊者,如同看着一只蝼蚁的垂死挣扎。

“神道门?”

陈默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死寂的广场每一个角落,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若神道门尽是你这等欺世盗名、残害生灵、视人命如草芥的败类,并且纵容你在此地盘剥数百年而不管不问,默许甚至鼓励这等行径……”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那么,这神道门,也不过是藏污纳垢之所,没必要存在于此世了!”

“狂妄!”

“放肆!安敢辱我神道门!”

残存的神道门巡游使闻言,又惊又怒,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厉声呵斥。

维护宗门声誉几乎是他们的本能。

然而,当陈默那冰冷得不含一丝情感,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目光扫过他们时,

所有人如同被史前凶兽盯上,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呵斥声戛然而止,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脸色惨白地低下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引起那煞星的注意。

陈默不再理会这些色厉内荏神道门修士。

他目光转向广场上,那些依旧处于巨大震惊和茫然无措中的民众,朗声开口道:

“天阳城的百姓们,尔等且听清,也看清!”

他伸手指向瘫倒在地、狼狈不堪、再无半分尊者气度的渡苦尊者,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宣判其罪:“此人,渡苦,表面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实则乃窃居神位、祸乱一方之魔头!其罪昭昭,罄竹难书!今列其三大罪状,尔等共鉴之!”

“其一,假借庇护之名,行盘剥之实!强迫境内游神上供香火愿力,动辄打杀,吞噬神源,断其修行道途,使本该庇护尔等的游神沦为其私产奴仆!”

“其二,为满足一己私欲,修炼邪法,纵容甚至暗中逼迫麾下妖魔吞噬无辜生灵血肉,凝聚血气、魂力以供其修炼!”

“黑风山那累累白骨,那冲天怨气,皆是其无法抵赖之罪证!更因一己私念,灭杀雕刻师阿木满门,连襁褓幼儿亦不放过,其行令人发指,神人共愤!”

“其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派妖邪恐吓乡里,制造灾祸,再假惺惺出面平息,以此操控人心,愚弄百姓,玷污‘信仰’二字之神圣!”

每说一罪,陈默的声音便提高一分,如同无形重锤,一次次狠狠敲打在每一个民众的心头,颠覆他们过往的认知。

伴随着他那威严的宣判,空中那面光幕再次流转,将相关的证据影像……被盘剥的游神惨状、黑风山的白骨坑、阿木一家被害的惨象、妖邪作乱的记录一一清晰呈现。

铁证如山,不容置疑!

民众们看着光幕中那些惨不忍睹、颠覆想象的画面,听着那些字字泣血的控诉,再看向渡苦尊者的眼神,终于从最初的茫然,变成了骇然。

继而转为无边的震惊,最后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愤怒和深深的厌恶与恐惧。

“原来……原来我们一直信奉的,日夜叩拜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披着神袍的魔头!”

“黑风山那些失踪的樵夫和采药人……竟然是被他逼着妖怪吃掉的?!天啊!”

“阿木一家……多好的人啊,就因为他没按要求雕刻神像就……畜生!简直是畜生啊!”

“我们……我们都被他骗了!骗得好苦啊!这些年献上的香火钱,岂不是都成了助纣为虐?!”

群情激愤,之前对渡苦尊者的敬畏和信仰,此刻尽数化为了被愚弄后的滔天怒火。

许多人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唾骂那伪神。

陈默看着面如死灰,眼神黯淡,连怨毒都几乎无力维持的渡苦尊者,冷冷道:“你方才言,亵渎神威者,当打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如今,你罪孽昭彰,恶贯满盈,依你之言,该当何罪?”

渡苦尊者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闪过一丝疯狂与绝望交织的光芒,嘶吼道:“你……你不能杀我!神道门不会放过你!我乃……”

“执迷不悟!”

陈默不再与他废话,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的剑罡骤然射出,无视空间,瞬间贯穿了渡苦尊者的眉心祖窍!

渡苦尊者身体猛地一僵。

眼中的疯狂、怨毒、恐惧以及对世间最后的留恋,瞬间凝固,随即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涣散,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发出最后的诅咒或求饶,却最终没能吐出任何一个音节。

下一刻,他的肉身连同体内残存的神魂,从头部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最细微的光尘,随风飘散,消弭于天地之间。

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神形俱灭!

真正的,魂飞魄散,真灵不存,永世不得超生!

天地间,一片死寂。

唯有风吹过空旷广场,卷起些许尘土和残留的金色光屑,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渡苦尊者,死了。

那个笼罩了天阳城及其周边疆域数百年,被视为不可撼动的守护神,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名叫“昊天”的年轻人,以绝对的力量,摧枯拉朽般打得神形俱灭,彻底成为了历史。

民众们呆呆地看着渡苦尊者消失的地方。

又看了看那个傲然独立、青衫依旧整洁如新的身影,一时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和意义。

习惯了在尊者庇护下生活,尽管需要付出代价,但至少维持了一种脆弱的平衡与秩序。

如今支柱轰然崩塌,巨大的空虚感和对未来未知的恐慌,充斥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尊者……没了……真的没了……”

“以后……以后我们怎么办?谁来管我们?”

“天阳城……没了尊者的威慑,城外那些妖魔精怪,那些敌对势力,肯定会趁机杀进来的!”

“完了……完了……我们都要成为妖邪的口粮了……”

窃窃私语声如同瘟疫般在死寂中蔓延开来,充满了无助、彷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许多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绝望。

……

就在这时,一道道或明亮或微弱,但都带着感激与敬畏的灵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陈默身前显化出身形。

正是以石狮游神为首的众多底层游神,以及一些原本依附于渡苦,但此刻急于划清界限的小神。

它们此刻再无隐藏,纷纷显化出或凝实或虚幻的灵体,对着陈默,齐刷刷地匍匐在地,行五体投地大礼,声音激动而虔诚,汇成一片:

“叩谢昊天大人!为我等铲除奸邪,拨云见日,伸张正义!”

“大人恩同再造,解我等倒悬之苦,我等永世不忘大人恩德!”

“愿追随大人麾下,供大人驱策,万死不辞!”

这些游神的出现和发自内心的跪拜,更是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印证了陈默方才所言非虚。

民众们看着这些平日里在他们村落,城池中或多或少有些灵验,默默庇护一方的游神们,此刻都对那年轻人如此恭敬臣服,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陈默目光扫过这些激动的游神,语气平和了几分,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都起来吧!”

“渡苦已除,尔等身上枷锁已去。自今日起,各自回归辖地,恪尽职守,潜心修行,以庇护一方百姓、调理地脉灵气为本分,便是对本座最好的回报。无需再担心神道门无休止的盘剥与压迫。”

“谨遵大人法旨!”

游神们再次叩拜,声音中充满了重获新生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期盼。

它们知道,那暗无天日、提心吊胆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许多游神再次深深拜谢后,化作道道颜色各异的灵光,迫不及待地返回自己的地盘,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传达出去。

同时也深刻谨记陈默的吩咐,好好履行自身职责,庇护一方生灵。

唯有石狮游神,在众神离去后,依旧留在陈默身边。

它犹豫了一下,恭敬地低声问道:“昊天大人,您……神通无量,接下来……对这偌大的天阳城,有何打算?”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那些残余的,正试图悄悄后退的神道门巡游使。

那些巡游使见陈默目光如电扫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体若筛糠。

为首之人强撑着最后一丝勇气,色厉内荏地尖声喊道:“昊天!你……你杀了渡苦尊者,便是与整个神道门结下不死不休之仇!”

“你等着!神道门的雷霆之怒,不是你所能承受的!宗门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走!”

放完这几句毫无底气的狠话,他们再也不敢停留半刻,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无比地逃离了天阳城,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渡苦尊者一死,他们在此地的权柄,利益链条瞬间崩断,留下也只是等死。

神道门的人的逃离,仿佛抽走了民众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旧的秩序象征。

恐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彻底爆发开来。

“走了!神道门的仙使们也跑了!”

“完了!全完了!没了尊者和巡游使的震慑,城外那些妖魔鬼怪肯定会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扑上来!”

“怎么办?我们天阳城几十万百姓,难道就要坐以待毙吗?”

“我听说黑风山北面那片老林里,最近又来了一群成了精的赤眼狼妖,凶残无比,能口吐风刃!以前有尊者在,它们还不敢太过靠近城池,现在……”

“还有南边百里外沼泽的那条独角恶蛟,据说有千年道行,每年汛期都要兴风作浪,索要童男童女祭祀,都是尊者出面才勉强平息……”

“西边荒原上的‘秃鹫’马贼团,据说也供奉着某个邪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且来去如风,以前有巡游使巡查,他们还有所顾忌,现在……”

民众们纷纷诉说着天阳城周边潜藏的各种传闻中的危机,越说越是恐惧,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哭喊声、哀嚎声、绝望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他们早已习惯了在渡苦尊者构建的安全区内生活,如今这保护伞骤然消失,一个个瞬间慌了,如同失去了主心骨。

陈默听着民众们七嘴八舌、充满绝望的哭诉和恐慌的议论,心中却是微微一动,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此界法则独特,以信仰香火为重要根基,天地规则亦与之紧密相关。

他初来乍到,需要一块稳定的立足之地来深入了解此界奥秘,同时也需要观察、解析此界信仰之力的运作方式与本质。

眼前这群陷入巨大恐慌的天阳城民众,以及这座城池外的民众,不正是绝佳的建立初始根基的所在吗?

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建立信仰,收集香火,庇护苍生,建立此界的仙庭秩序……这套流程,本就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默不再犹豫,他向前踏出一步,脚步落在汉白玉铺就的台阶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一股无形的威仪随之扩散。

“天阳城的百姓们,稍安勿躁!”

陈默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哭喊,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心头。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止了骚动,将目光投向台阶上那道青衫身影。

陈默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惶恐不安、写满绝望的脸庞,沉声道:“渡苦伪神,欺世盗名,罪孽深重,其伏诛乃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神道门纵容此獠数百载,鱼肉乡里,亦有失察纵容之过!旧日污秽,已随此獠一同湮灭!”

他顿了顿,迎着众人惊疑、茫然、以及一丝微弱期盼的目光,继续朗声道:“从今日起,天阳城及其周边千里山川河流与生灵,由我昊天接管!”

“尔等所忧之妖邪、所惧之灾厄、所患之匪徒……自此,皆为我之职责!自有我来应对,我来铲除,我来平息!”

他的话语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源自绝对实力的自信和威严,让不少民众心中的恐慌稍稍减弱了一些。

但更多的,依旧是根深蒂固的怀疑和观望。

一个须发皆白、在城中颇有声望的老者,在众人的目光鼓励下,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对着陈默躬身行礼,声音颤抖地问道:“请……请问昊天……大人,您……您究竟是谁?来自何方仙山福地?”

“我们……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如何能确信……您有能力庇护这偌大的天阳城地域,抵御那诸多已知未知的凶险?”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民众的心声。

陈默闻言,抬头望了望那湛蓝如洗、高远莫测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无垠苍穹,声音平和道:“我来自天上。”

他目光再次落下,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众人,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你们可以称我为……‘仙’。”

“至于名号……”

他缓缓吐出那两个仿佛与大道共鸣的字,烙印在每个人灵魂深处,“‘昊天’。”

仙?

昊天?

民众们面面相觑,低声咀嚼着这两个陌生而又带着某种神圣意味的词汇。

仙……他们只在最为古老、几乎被视为神话的传说中听过,那是比游神、尊者更加超然物外、逍遥自在,执掌着天地权柄的至高存在。

而“昊天”……这个名号更是充满了无上的威严与至公至正的意味,仿佛本身就是苍天的代称。

他们记住了这个名字,但这也不可能让他们立刻产生毫无保留的信赖和盲目的崇拜。

许多人眼神中依旧充满了疑虑与茫然。

毕竟……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具体还要看……后面怎么去行动。

“仙……昊天……”

有人低声念叨着,眼神闪烁,却并未如之前跪拜渡苦尊者那般,带着狂热纳头便拜。

“说得倒是轻巧,城外那些吃人的妖怪,可不会听什么道理和名号……”

“是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看看今晚吧……要是今晚能平安度过,没有妖邪进城吃人,再说其他……”

民众们窃窃私语着,最终带着复杂的心情,开始三三两两,步履沉重地散去。

广场上很快变得空旷,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战斗痕迹,以及那座显得空荡寂寥的无主的度厄大殿。

当然还有陈默和守在他身旁、激动未平的石狮游神。

陈默看着民众们带着怀疑与不安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并无丝毫失望之色。

他深知,信任,尤其是取代一个经营了数百年的信仰,需要时间来冲刷旧的印记。

更需要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功绩与庇护来建立。

就在这时,他心念微动,忽然感觉到冥冥之中,一道道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纯粹感激与依附意愿的信仰丝线,跨越山河虚空,与自己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深入本源的联系。

这些丝线传来的气息他很熟悉,正是刚刚离去不久的那些游神—……老槐、酒坛、兵魂,甚至还包括远在草庙村那尊刚刚为他树立不久的神像!

它们并未直接向他祈祷索求什么,但这种稳固联系的建立,意味着它们已经将自身的信仰核心、未来的道途,乃至身家性命,都毫无保留地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认可、臣服与依附。

侍立一旁的石狮游神似乎也察觉到了那冥冥中的变化,意念中带着欣喜,恭敬地对陈默说道:“昊天大人,小神能隐约感觉到……老槐、老酒坛它们,还有好些刚刚离开的游神,似乎……似乎都将自身的信念核心与本源神印,寄托于您了。”

“它们现在真正信仰的,是您,昊天大人。”

陈默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这算是初步在此界,在这天阳城地域,扎下了一缕虽细微却坚韧的根基。

这些游神的信仰虽然单个看来微弱,但胜在纯粹,而且它们如同星辰般分散在此地方圆千里的各处关键节点,相当于一个个天然的信仰基站和秩序支点。

未来若能以此为基础发展壮大,汇聚众生愿力,将是一股足以撼动此界旧有格局的强大力量。

石狮游神见陈默若有所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进言,语气恳切道:“昊天大人,您若真要在此地扎根,取代渡苦,让这数十万民众乃至更远地方的生灵诚心信奉,光靠今日揭露真相与雷霆手段,恐怕……还不足以让他们彻底归心。”

“他们需要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您带来的、与渡苦截然不同的,真实不虚的庇护与恩泽。”

陈默看向它,目光中带着鼓励,示意它继续说下去。

石狮游神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数百年来观察到的世俗情理道出:

“大人,此方民众,生性质朴,亦最为现实。他们敬畏绝对的力量,但更能让他们死心塌地、虔诚信仰的,是切身的恩德与实实在在的安宁。”

“您需展现出足以取代渡苦,甚至远超渡苦的威能与仁德,解决他们眼下最迫切的危难,让他们得到看得见、摸得着的平安和好处。”

“让他们觉得信奉您值得、安心、有依靠,他们才会真正将您奉若神明,心甘情愿地、发自内心地奉献信仰,乃至身家性命。”

陈默闻言,不由哑然失笑。

这不就是他之前成为城隍庙爷的最基本的老本行吗?

梳理阴阳,平衡五行,惩恶扬善,庇护一方,汇聚信仰,建立秩序……这套流程,他早已烂熟于心,运转过无数次。

“我明白了!”

陈默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巍峨却空洞的度厄大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如此,那便从这里开始,重立秩序,再塑信仰。”

他心念一动。

体内那浩瀚无边的炁源之力,混合着刚刚从众游神那里汇聚而来的信仰愿力,缓缓涌出,在他指尖流淌。

他并指如刀,对着度厄大殿那悬挂于最高处。依旧散发着渡苦尊者残留神道气息的“度厄大殿”四个鎏金大字,凌空虚划!

随着他指尖看似随意的划动,一股无形却至高无上的法则力量弥漫开来。

那蕴含着渡苦尊者神道法则与意志的四个大字直接被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陈默之间炁源之力涌动,在那空白的匾额上,重新刻下了四个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笔走龙蛇间,透着一股镇压诸天的古篆大字……

凌!霄!宝!殿!

四个字一成,先是微微一静,仿佛在吸纳天地灵气,随即骤然绽放出无量金光!

那光芒并非渡苦尊者那般刺目耀眼、带着强迫意味,而是柔和而磅礴,温暖而肃穆,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机、秩序与希望之力。

瞬间将整个大殿乃至周边的广场,都笼罩其中。

石狮游神呆呆地仰望着那四个流淌着玄奥道韵,绽放着温暖神辉的大字,感觉自己的灵体都仿佛被至纯的圣水洗涤了一遍。

变得更加凝实、通透,往日修行留下的一些细微暗伤都似乎有了好转的迹象。

它喃喃自语,充满了震撼:“凌……凌霄宝殿……这……这四个字……好像在呼吸,在发光……感觉……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跟渡苦老贼在的时候那种外强中干、阴冷压抑的感觉,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里……这里好像真的成了一处神圣之地!”

陈默负手而立,看着自己亲手“改名”、并以其无上道韵与神力重新洗礼过的大殿,心中已然有了清晰的规划。

以此为基,辐射四方,重建此地方圆千里的信仰秩序,对他来说,这并非难事,甚至可以说是重操旧业,轻车熟路。

……

与此同时,那些仓皇逃离天阳城的神道门巡游使,并未全部径直返回神道门禀报这惊天噩耗。

其中一部分,约莫七八人,在远离天阳城近百里,确认陈默没有追来后,在一片荒僻的山林中停了下来。

为首的那名面相精明的巡游使,此刻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眼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赵师兄,我们……我们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渡苦尊者陨落,香火之地丢失,我们……我们回去如何向执法堂、向长老们交代?”

一名弟子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交代?哼!”

被称作赵师兄的精明巡游使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渡苦尊者都神形俱灭了,我们几个回去,除了承受门规酷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个该死的昊天!断我等财路,毁我神道门在此经营数百年的根基!此仇不共戴天!”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极致的狠厉:“既然我们得不到,彻底失去了在此地的权柄和香火收益,他也休想轻易接手,安安稳稳地在此地立足,收集信仰,做大做强!”

他猛地转头,目光死死盯向天阳城的方向,脸上露出狰狞之色:“走!我们悄悄折返回去,不去主城招惹那家伙,绕道去伏妖塔,把封印在里面的那些凶戾之辈,全都给我放出来!”

巡游使们闻言,脸色顿时狂变,毫无血色。

“赵师兄!三思啊!不可!万万不可啊!

”一名较为年长的巡游使急忙劝阻,声音都变了调,“伏妖塔里关押的都是些积年老妖、凶残魔头,其中不乏吞噬生灵精血魂魄修炼的狠角色。”

“它们被囚禁多年,怨气冲天,一旦放出,无人制约,必然会在天阳城及其周边疯狂报复,肆意杀戮!届时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啊!”

“是啊赵师兄,此举有伤天和,造孽太深,万一被门内知晓,我们更是罪上加罪,恐怕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怕什么!”

赵师兄厉声打断,状若疯魔,声音尖锐,“现在还有什么比报复那个昊天更重要?”

“他不是要庇护天阳城吗?不是要接管此地吗?我倒要看看,面对满城作乱、疯狂杀戮的凶戾妖邪,他如何庇护?”

“是他杀得快,还是妖邪杀得快!等他疲于奔命,左支右绌,让民众看到他的无能之时,我看还有谁会信他,奉他为主!”

他脸上露出快意而扭曲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天阳城陷入火海与血泊的景象,狞笑道:

“到时候,就算我们收拾不了他,门内接到消息派来的高手也快到了,正好让他内外交困,分身乏术!”

“走!我们立刻去伏妖塔!”

在他的强令和积威之下,这些巡游使,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恐惧与一丝良知。

悄然折返方向,朝着伏妖塔所在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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