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明明都嘱咐过,你的咳症有些严重,不能再吃那些甜腻之物。”江云寄轻声抱怨着打破沉默,看起来倒比她还要委屈。
苏合也不在意,哑着嗓子笑道:“绾绾费了心思准备的,搁在那岂不是浪费。”
言语中的怨怼之意旁人或许不知,从中得利想着与她近水楼台的江云寄哪里听不出来?他提着袖子亲自倒了盏温水递去:“早知是这么个没有心肝的人,当初就不该与她谈什么同盟。现下你也算是因祸得福,好生经营一番也能有份不错的出路,不如丢开她那档子污糟事……”
“江公子,”苏合无奈的打断他:“我与沐氏的盟约依然有效。”
呵,叫人家就亲亲热热,到他这里就成了‘江公子’。
江云寄皱着眉头看她许久,直到苏合都有些发毛了,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苏合忍不住笑笑,她的确是有把柄在女主手上,自己脖子上始终有一条绳子勒着她不断前行,想要得自由无碍,沐绾绾注定是破局的关键,想通了这一点,便不会被无谓的情绪左右理智。
“我们之间的交易条件,是沐氏沉冤得雪、虚兹回归故土,只要这个目的没有改变,她无论用了何种手段都算不得背信弃义。”苏合有意点醒被往世血肉吸引的江云寄,刻意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只看到我无权无势被她作践,焉知日后我不会将她当做筏子?或许,江公子又如何知道我不会同她一样,利用尽一切可利用之人?”
这话说来殊为冒犯,江云寄却认真的思索片刻答道:“首辅大人心眼比蜂窝还密,还没人能从他身上占到便宜。若是我的话……你想做什么直接告知便是。”
“江云寄,”苏合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架势气得头痛:“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会这般待一个异族女子?我们甚至没有好好相处过,若说是有什么感情不觉有些荒谬吗?”
见她真的急了,江云寄也沉默下来,良久后才抚平了官服的袖子局促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我回去换衣服了。”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苏合不禁感叹:江逐这个老狐狸,偏偏养出只萨摩耶来。
“想通了也好,这般如履薄冰的时节,平白担待了太多好处,反而死的快些。”
江云寄这一想便是好几日,白日里能见着,吃饭时也在一处,甚至偶尔得了好吃的也会送来,只是每每空闲下来便会找这样那样的理由避开,好似身后有火燎腚一般。
这一躲就躲到了赴任前夕。
苏合在屋子里晃悠了一圈,发现自己是空着一双手入的江府,不过短短十几日,竟也添置了不少物件。
“许多钗环姑娘都未用过,这些脂粉连盖子都没开。”寻雪将一应琐碎物事用手绢分开包了,不无可惜道:“这妆奁还是上好的黄花梨木,要不也一并带着吧?”
青蚨也不多话,将一包首饰接过去,又推着寻雪来到衣柜前。
面对一柜子赏赐的料子裁得的新衣,寻雪很快将妆奁抛诸脑后:“呀,这簇新簇新的还没上过身呢,都带走!”
寻雪这边露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青蚨只一言就叫她熄了火:“姑娘如今是有官身的人了,衣着首饰自有规制,宫里也会拨下份例,只带几身得体的常服即可。”
“那这么多新衣服,就丢在这里浪费了?”寻雪自觉大总管地位受到了挑衅,叉着腰像个茶壶似的对上了青蚨。
苏合站在一边不由得捏了把冷汗,青蚨这妹子脚步都比常人轻三分,显然是有功夫在身,说不得还受过影卫的专业训练,若真的对上了……
“啧啧啧,太惨了。”她忍不住出声道。
两个娇俏的小侍女同时转过头来看她:“姑娘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好好聊,不要伤了和气哈~”苏合连连摆着双手向后退去,未免太过刻意还主动坐到桌边,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水。
确认她无事吩咐,青蚨这才平静的反问道:“旨意说了,姑娘有休沐假期,留些换洗衣服在府上难道不对?”
对啊,她寻雪可是江府出来的侍女,要是苏姑娘与自家少爷不能成其好事,她的宏图伟业岂不全都泡汤了?
“对对对,还是青蚨姐姐思虑周道!”寻雪态度转变太快,看起来笑得很是用力,不过好在青蚨性子沉稳并不与她计较,两人很快又有商有量的收拾起行李来。
江云寄就是在这个时候突袭苏合小院儿的。
“少……少爷!”寻雪一把扯过外袍,盖住下面收拾到一半的小衣,惊愕之下表情管理略显失败,一双眼珠子几乎要瞪掉地上去。
江云寄好容易鼓起勇气造访,被这一嗓子吼住,眼看要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去,直挺挺的不知是进还是扭头就走。
这种时刻还是青蚨最为靠谱,下意识就要拉着寻雪避到外面。
“等等。”苏合眼看着青蚨和江云寄都停住了动作看向自己,心想着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小衣堆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儿,便吩咐道:“青蚨取件外衣来,我陪江公子到院中走走。”
江首辅权柄在握却树敌众多,也就是人缘儿不大好,连带着江夫人也不喜欢参加夫人小姐们的聚会。主要还是那些人品阶不如人,却最会阴阳怪气,杭妙仪又是个直性子,吵上几次之后,得罪的人就更多了。到后来她索性不理那些应酬俗务,整日侍弄花草为乐,反而更潇洒自在。
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表示,江府的园子里真的好!多!花!不单是这个季节常见的菊花,还有各色兰花、木芙蓉、秋海棠……苏合实在是个糙人,能认出的品种不多,一路行一路看,反而把江云寄不咸不淡的晾在一边。
江云寄:知道的是一起遛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程遛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