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张明明周身波动的灵力总算完全收敛起来。他慢慢睁开眼睛，那一刹那，眸子里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锐利得让周围空气都微微震动。可仅仅一息之间，所有的光亮都沉淀下去，化作幽深的潭水，只剩一丝极浅的血色，无声地隐入眼底深处。
跪在旁边的白霆看到这情形，连忙松开握得发白的手，额头抵着地面再行大礼，苍老的嗓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老奴恭贺尊主归来！”
张明明低头看向白霆，眼神里像是蒙了层薄雾——既有前世玄宸的冷冽，也带着这一世张明明的温和。他俯下身，伸出指节分明的手，在白霆肩头轻轻按了按，声音低沉得仿佛积攒了千年的寒霜：“老白，这些年为了找我，辛苦你了。”
“老奴不觉得苦！”白霆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挂满浑浊的泪珠，嘴角却扬起了笑意，“能亲眼看到尊主醒来，老奴就算粉身碎骨也值得！”
张明明点了点头，伸手扶着白霆的胳膊将他拉起来。转过身时，他的视线落在李星瑶身上，那目光深邃得像是承载了万古岁月。
李星瑶被这眼神看得浑身轻颤，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裙角，下意识别过脸去躲避，耳朵尖却悄悄爬上了红晕。
张明明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嗓音轻柔得如同融雪的微风：“星瑶，我们连生死劫难都一起闯过来了，现在重逢，反倒要装作不认识我么？”
“星瑶”两个字传入耳中，李星瑶的心脏猛地收紧，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落在衣襟上。下一秒，她整个人化作一道粉色光影扑进张明明怀中，把脸埋在他胸前，带着哭腔的嗓音里满是积压多年的委屈：“玄宸……当初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再也不会隐瞒了……”
她的哭声像细密的针尖，一下下刺进张明明的骨子里，让他疼得指尖都微微发白。张明明抬手，掌心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想要驱散这沉重的氛围：“别哭了——你瞧瞧，焚天殿的弟子们，还有昆仑山的长老们，可都在看着我们呢。”
“我记得从前的玄月宫主，那可是抬手间就能让各族安静的人物，哪像现在这么爱掉眼泪？”
李星瑶被这话说得哽住，急忙止住哭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湿润的睫毛眨了眨，环顾四周，果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又把头深深埋回张明明怀里，连耳根都红透了。
看到这个场面，焚天殿的众人忍不住掩嘴低笑，白霆脸上的皱纹里也堆满了笑意，只有青丘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冰冷得像结了霜。
“好了，该谈谈正事了。”
等李星瑶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张明明才轻声提醒。
李星瑶这才红着脸从他怀中退开，手指还捏着他的衣角，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
张明明将目光转向青丘，脸上虽然还带着淡淡笑意，语气却冷得像冰：“青丘，这处下界的恩怨尚未了结，现在就想回九重天，未免太着急了。”
被张明明的视线锁定，青丘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她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修为尚浅，却是完整觉醒神魂的玄宸尊主。他身上那种沉淀了数千年的威严，还有独属于玄宸的狂傲与强势，是九重天上谁都伪装不出来的。而这句话的潜台词再明白不过：绝不会让她带走李星瑶。
青丘的眉头紧紧皱起，沉思半晌后躬身行礼：“尊主，您应该明白，唯有回到玄月宫，主母才能借助宫中独有的妖魄池，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尊主境界。”
“眼下九重天早已乱作一团，妖族的护界大阵快要支撑不住，您的灵界更是被七界势力团团围住——难道您真要看着那些宵小之徒，将这两界彻底摧毁吗？”
这番话重重敲在张明明心上，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觉醒全部记忆的他，比谁都清楚当年的局势：那时的玄宸，确实是举世皆敌。
九重天原本只有九界，所谓的“灵界”，是他当年从微末中崛起后，硬生生从金界、木界和北界手中夺来的疆土。那时他刚触及准尊主的境界，就提着剑杀进三界腹地，一路血战到底，实力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等到三界之主亲自出手围攻时，他已经能够接下界主的全力一击。灵界那辽阔的疆域，就是这样从三界手中夺来的，他硬是在九重天的版图上，开辟出了第十界。
之后的数万年里，他的成长速度快得令人心惊，九界中多数界主都想将他除去。可每次围剿，他都能从死局中挣脱，转头就率领灵界部众杀回去，把对方的领地搅得天翻地覆。几次三番下来，灵界和其余七界的仇怨已经深入骨髓，除了被他夺取疆域的三界，还有两位界主，对他恨之入骨。
十界之中，唯有妖界和水界对灵界保持友善：妖界是因为李星瑶的缘故，水界则是他的根基——他前世便是水界出身，灵界的核心成员十有八九来自水界，自然与故土交好。更不用说水界那位总是笼罩在迷雾中的界主，与他的关系向来微妙，这在整个九重天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如今灵界和妖群失去主宰，那七界怎么可能不趁虚而入？张明明甚至能预料到后续发展：等到灵界和妖界被瓜分殆尽，那七界必定会调转目标扑向水界，毕竟水界是除灵界外最丰厚的领土。即便水界再强大，也难以抵挡七界联手进攻。
想到这里，张明明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青丘所说的，确实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若是他和李星瑶此时能够重返九重天，必然能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巅峰实力。届时以张明明觉醒的玄宸之力，配合李星瑶的玄月神威，再联合水界的势力，不出百年就能将那七界联盟彻底击溃。
但张明明心里很明白：现在绝对不能离开。这下界的灾难尚未平息，那道空间裂缝随时可能彻底崩溃，九重天的势力随时会沿着裂缝闯入为祸。若是此刻返回九重天，往后恐怕再难抽出精力照看这方世界。到那时，这界的万千生灵、他想要守护的一切，都只能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