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感应到了殷铭的动作，灵曜缓缓睁开了眼眸，晶亮的瞳孔在阴暗的酒窖中熠熠生辉。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殷铭，或者说，他正透过殷铭，看向他身后的某处。
半晌，灵曜挣扎着踉跄起身，他随意地踢开了脚边的空酒坛，走至一处架子前，抬手拿起了放置在架子最高处的一坛酒。
“醉生梦死？”灵曜哑着嗓子，低喃出声。
殷铭收敛起悲伤的情绪，见他出神地盯着那坛酒旁记载的一段文字，也好奇地探头查看上面写了什么。
【醉生梦死，一种能引人致幻的酒，饮用后可酣然沉眠，抵达内心最深层的幻境。】
殷铭蓦地记起，在神族再次相遇时，灵曜也曾嘀咕过这个词汇。
他当时还以为灵曜在说什么梦话，没想到这原来是一种酒的名字。
殷铭还在自顾自地想着，那边灵曜已经掀开酒盖，仰头往自己口中猛灌了一口。
殷铭无法阻止他的动作，只能蹙起眉头紧张地观察他后续的反应——
能引人致幻的酒……这描述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仔细想想，这酒的性质跟现实中的那些违禁品有什么区别？
想到那些违禁品会给身体带来巨大的伤害和后遗症，殷铭不由得咬牙切齿，这傻x，竟然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不过后来的灵曜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见他对什么东西有瘾……思及此，殷铭才勉强定了定心，继续观察面前的情况。
只要这酒没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那一切就都还好说。
只是殷铭抬眸的一瞬间，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双炽热得发烫的眼眸。
定睛一看，只见灵曜正紧紧地盯着他，眸中有复杂情绪翻涌，那双眼睛还一眨不眨的，也不知盯了多久。
殷铭不解地挑了挑眉，灵曜这表情这神态，怎么搞得好像他真的能看到他似的。
可这段时间里殷铭曾无数次试探，也试过做些什么引起他的注意，但灵曜一直都没反应啊？
只怕又是凑巧吧，也许是他身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灵曜的注意，就像方才那样，才引得他出神观看。
如此想着，殷铭正想回头去看是什么东西能让灵曜露出这副表情，下一瞬却在余光中瞥见他张着双臂向自己扑来。
殷铭一时之间竟是愣住了。
可饶是如此，殷铭也不认为灵曜是冲他来的，只下意识以为灵曜会如往常一般穿透他的身体而去。
可让殷铭没想到的是，灵曜这次接触到他的身体之后，他的四肢百骸猛地传来一阵似要散架般的剧烈疼痛。
痛感在身体各处肆意蔓延，就好像……他的身体在那一刻瞬间升华，灰飞烟灭了一般。
魂飞魄散应该也不过如此了。
不对，这不是幻觉！
殷铭震惊地看着自己正在逐渐重组的身体，他方才好像真的消散成了无数星星点点，湮灭在虚空之中。不久之后那些星点才渐渐又在虚空中显现，涌到他身上，变回他身体的一部分……
殷铭眉头紧蹙，这难道又是白衣人搞的鬼？！
那灵曜呢？灵曜有没有怎么样？
这个念头一浮现，殷铭也顾不得身上仍未消散的痛感，连忙抬起头查看灵曜此时的状况。
只见灵曜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幸而他的表情平淡，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人应该没什么事。
殷铭松了一口气，下意识俯身想将他搀扶而起，伸出的手又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而灵曜此时也睁开了眼眸，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
“阿曜？你能看见我吗？”
殷铭不死心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依旧没得到回应。
灵曜茫然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垂眸看向手中的酒坛，迫不及待地仰头又喝了一口。
殷铭方才分了神，没注意到太多细节。
此刻他认真地盯着眼前的场景，这才发现在灵曜饮酒的刹那间，他们周身的空间几不可查地扭曲了一瞬，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这一刻将现实与梦境翻转、置换。
灵曜此时再抬头看他，眼眸中又溢满了欣喜。
“殷铭！”
他满心欢喜地出声喊了一句，上前几步想握住殷铭的手，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讪讪将手收回。
只扭捏地低下了头，似是近乡情怯般，诉说自己的委屈：
“殷铭，我终于又看到你了。距离上次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
他咬了咬唇，思索良久，才终于补充道：
“我……我很想你。”
显然，这一刻的灵曜又能看到殷铭了。
见此，殷铭不由得抿了抿唇。
难道这醉生梦死真的这么神奇，喝一口便能瞬间入梦？
而只有在梦里，灵曜才能看到身为灵体的殷铭？
目前看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只是不知道白衣人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殷铭抬头正想说些什么，准备开口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双唇像是黏在一起了一般，根本无法开合。
不光张不了嘴，他甚至连哼哼唧唧的声音都发不出，整个人彻底失声了。
而迟迟得不到回应的灵曜明显也急了，他半是威胁半是哀戚地要殷铭回应他，混乱之下，不经意地又触碰到了殷铭的手。
方才那股剧烈的疼痛再度席卷全身，殷铭恍惚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云雾般化作星星点点砰然散开，就连意识都差点消散在虚空里。
空间一阵扭曲过后，躺倒在另一侧的灵曜也猛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