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忽然被蒙住，殷铭能感受到灵曜的身体倏然一颤。
可他后续却没有什么过激行为，也没有将殷铭的手掰开，而是在顿了一瞬后，略显犹豫地问道：
“……殷铭？”
语气似乎还颇为不可置信。
殷铭观他情绪还算稳定，松了口气，“嗯，是我。”
眼前的灵曜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之前那么亲密，看来他的记忆的确被封印了一部分，至少他不会记得他们曾在一起的事情。
虽然这种感觉不太舒服，但殷铭也无可奈何，只能小心谨慎地，猜测他的记忆停留在什么阶段。
思索间，殷铭想起了一个细节——灵曜曾对他说过，他的头发是在殷铭的葬礼上变白的。
眼前的灵曜便是一头白发，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记忆应该停留在殷铭的葬礼之后，甚至更久——
否则他要是记不得自己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变白的，那他就能很轻易地从这个细节怀疑并确定自己处于幻境之中了。
殷铭顺带想起了灵曜涅盘的那天，他赶来向殷铭兴师问罪之时，穿的是一身黑衣。
这便代表着，他原本应该是会遵从小说中的外貌设定，黑衣黑发黑剑的。
可他后来却换上了红衣，甚至就连法剑都变成了红色。
这其中一定也发生了什么，才转变了他的喜好。
说到这个红衣红剑嘛，咳咳，那就不得不提到，以前的殷铭了。
emmm也就是说，那个那个……那个怎么说来着。
嗯，因为太过思念对方，于是就把自己活成了对方的模样。
他后来爱穿红衣，想来不过是因为之前的殷铭喜欢穿红衣。
他把自己活成了殷铭的模样，如此便可以幻想殷铭还活着，幻想他们未曾分离。
如今逐步回想分析，才发现他的爱都藏在细节里。
殷铭捂脸。怎么说呢，反正就是，成功让一个雄鹰一般的男人羞红了脸?(? ???w??? ?)?。
得到肯定答复后，灵曜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殷铭……”
似委屈，又似控诉。
“我在，一直都在。”
殷铭很想俯身抱抱他，可碍于灵曜此时忘了他们的关系，为了避免吓到他，殷铭只能克制住自己的行径。
没关系，等从这方幻境出去之后，他一定会找机会补上的。
殷铭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将一切都告诉灵曜，只是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说不定还没等他说完，隐在暗处的白衣人就会立马换一种方式折腾他们。
反正面前的幻境好像也没什么攻击性，倒不如先好好观察一番，看看那白衣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然，如果灵曜一直都想不起来，等到了该说的时候，殷铭肯定会说的。
灵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抓住了殷铭的手，严严实实地覆在自己的双眼之上。
他似乎从殷铭的手中，汲取到了逃避的勇气。
是吧，他本来就已经不用再面对这些，也可以不必再在乎这些了。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与这一切对抗的实力，为什么还要害怕呢。
是了，不该害怕的，不过是旧日梦魇罢了。
这些记忆除了能张牙舞爪地恐吓他让他心慌胆颤，实质伤不了他分毫。
如果这些灾难再次发生，该害怕的也是他们。
区区心魔，不足为惧。
有殷铭在，这一切都不足为惧。
“也不要听。”殷铭俯身在灵曜耳畔补充了一句。
看他乖乖伸手将耳朵捂住，殷铭这才安心地抬眸，替他观看他这一路走来的坎坎坷坷。
殷铭以前苦恼的时候，每每跟兄弟吐槽一顿，心情都会瞬间大好。
不是兄弟说了什么好听的话抚慰了殷铭的心，而是一想到有另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烦恼，替自己分担那些情绪，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忽然就又有了面对世界的勇气。
他也想替灵曜分担，让灵曜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
天塌下来，也有他与他并肩而立。
还有就是，殷铭也想更了解他一些。
了解那个，书中未曾描写到的，曾在苦难中苦苦挣扎的他。
眼前的场景不断转换，折射出的光影斑驳如走马观花。
殷铭看见那位真心实意对灵曜好的林大志，最终惨死在了魔兽嘴下，他右手的绷带还未拆除，显然他身亡的时间点距离右手受伤那日不远。
还有几位给灵曜送过食物的邻居也倒了大霉，发生各种不同程度的意外，结局缺胳膊断腿。
对自己好的人全都遭了殃，幼年灵曜的脸上，难过清晰可见。
而祸不单行的是，发生了这些事情，直接让灵曜的灾星之名落了实，他当即被以虎子为首的村民赶出了村子，从此再无栖身之所。
此刻起，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浮光掠影间，灵曜前世今生的祸事交杂着在眼前发生，比之林大志一事，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这一桩桩一件件，竟然没有一件是重复的，只有加诸在身心上的痛苦始终如一。
殷铭还在其中看到了主角不同的脸——只怕这些记忆，囊括了灵曜轮回的九世。
殷铭很庆幸做了让灵曜不看不听不想的决定，这些苦难不是任何文字能描述得出来的，甚至就连空想都很难想象。
经历一遍就已经够够的了，再度回忆，是想嘎了他吗朋友。
嗯因此殷铭最后的总结就是——
所以说原着作者就是有那个大饼啊！立这种人设！
就问问你被迫害了九世怎么可能不疯？！啊？！怎么可能不疯！！
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换做是殷铭，豆沙了！把泥萌豆沙了！！！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灵曜此时将殷铭覆在他双眼上的手轻轻带下。
他转身面向殷铭，坦坦荡荡地无视了身后正在发生的苦难，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磊落坚定。
殷铭眸光一柔，如往常一般揉了揉他的脑袋，正想说些什么，忽觉背后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似要将他拖入身后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我该走了……阿曜，你要好好的。”
殷铭：？？？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说话，可整片空间就是回荡起了他的声音，而且那台词那语气，似乎是在向灵曜做最后的告别。
这一切显然是那个白衣人搞的鬼。
好好好，终于出手了是吧。
可殷铭如今没有半点修为，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抵抗行径，只能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操控着沉入黑暗，意识也逐渐涣散。
“不要……不要走！”
画面一转，床榻上的男子喃喃梦呓，星眸猛然一睁，双目一片猩红。
***
殷铭被那股吸力带离了那片空间，也不知自己又被传送到了哪里，只感觉头晕目眩，身形都有些站不稳。
等情况好转了一些，他才勉强定了定神，细细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这里似乎是一处寝宫，而其内的装修不仅极致华丽，那黑金的配色还让殷铭想到了自己之前曾短暂居住过的长明殿。
唔，就是原着反派在魔宗的住所。
所以，这里应该是魔宗？且看这奢华程度，比长明殿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究竟是谁的寝宫，殷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身后的雕花床榻传来一句模糊不清的低语，而后是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响。殷铭回头一看，就看到白发红衣的灵曜正撩起床幔一角，满脸冰霜地下榻而来。
啊这这这……这个表情，殷铭危！
可灵曜的情绪方才明明还挺稳定的，怎的现在又突然翻脸了？
“阿曜……你，你听我说……”殷铭下意识出声讨饶道，同时在心里快速思索灵曜心情转变的可能原因。
难道这个场景又转换到了另一个时间节点上，而在这个时间线里，灵曜还不知道、或者说不确定殷铭是诈死的？
因此现在看到殷铭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殷铭是骗他的，于是直接就恼羞成怒了？
灵曜对殷铭的话置若罔闻，依旧面无表情地一步步靠近。
殷铭心里瞬间一凉，要死要死要死，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灵曜不会真的要对他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