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向来说干就干。
她说要给女娲修一根撑着天的柱子，她就把这事迅速提上了日程。
擅长搭建筑的女人们也被召到了一起。她们商量了几天，真商量出了一个可以实施的计划。
——用树干作芯，周围以树皮包裹数层；将混合着米糊和碎石的糊糊抹在外层，最外再用叶子包一层。
艾草去问女娲这根柱子如何，是否能真的撑起天。
女娲没改柱子的设计图，只将它的高度和宽度都拉长了三倍。
除此之外，女娲还包下了后续的工作。
不然，艾草真不知道她们要怎么将一根巨型柱子竖起来。
女娲再补充：“倘若发现了五颜六色的石头，也可以带给我。”她随手掏出一个锅——这锅有数十人高，数十人宽，敞开的巨大锅口中氤氲着彩色的雾气。
她身边都是不平整的石头，这口锅只好放在了海面上。
锅底刚接触到平整的海面，发出了剧烈的“呲呲”声响。白色的雾气升腾再散尽，只余这锅安稳地落在海面上。
女娲说：“我炼了许久的补天石头，还是缺了一块。”她笑吟吟地说，“我也不记得落在哪里了。”
艾草便将这事也接了下来。
在她治下的女人们像是一架机器中的，紧密贴合的齿轮。
她们互相咬合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将造柱子需要的材料，从各地运到天的尽头。
工匠们也聚集在这里。她们劈开高大的树木，将树干一节节捆绑在一起，连出一根长长的柱子内芯。
她们先将基础的长度捆好，再将用来临时捆扎的麻绳砍断。
她们需要一节节增宽。
每一节树干，都被艾草分给了不同族的女人们。女人们兴奋地接下了活，用图画颜料在树干上绘制自己的族纹和族姓。
处理完了树干，便要再在它外面裹新的树干。女人们将树干裹成四人合抱粗细，第一步的柱子内芯，才真正成了。
接下来要往它周围裹树皮。周围还有许多之前砍树剩下的，女人们干脆直接用之前砍下的树皮。
她们将细碎的树皮内芯贴到树干上。这是件细致活，便不像之前只有女人来干了。
有些男人也参与了进来。
他们也不管自己细嫩的手会不会被划破，只满眼狂热地贴树皮。
就算他们被粗糙的树皮划得满手流血，他们仍不停下。
直至重叠的树皮将树干裹住，男人们才悄然退场。
女人们再次掌控了主场。
下一步，就是做碎石和米糊制成的糊糊了。
女人们挖了个坑，将石头丢进去，再用更硬的石头去磨。从各地运来的石头不够用，女人们干脆就地取材，将女娲身边的石头推进这坑里磨碎。
米糊就有些困难了。
先不说米糊制造起来麻烦，还要考虑温度、稠度等一系列因素。
艾草干脆问女娲，能不能将她的锅借给她们用一用。
女娲的锅又大又圆，看起来就能装很多米糊。
女娲笑吟吟地应了。
她翻手，几袋米便飞进了那大锅里。女娲再抬手，海水就灌进了锅里。
女娲直接帮她们包了米糊一事。
女人们又是敬畏，又是期待地将这层混合物，糊到了树皮外面。米糊渗进树皮，碎石填充缝隙。
现在已没有人类能毁掉这截柱子。
但仍不够。
外层还要包一层叶子。叶子取的是棕榈叶，女人们将棕榈叶的分岔抚平，再一片片糊到碎石上。有些贴不紧的地方，她们便再用麻绳捆一圈。
如此风风火火做了一个月，各截柱子都完成了。
如今，每一截柱子都有八人合抱粗细。外层各不相同，都带上了各族女人的小习惯。譬如姜族习惯将棕榈叶捆得严实些；而妼族则习惯将棕榈叶捆一层再一层，包的像个粽子。
女人们欢欣地拉来了艾草。
曾经都是凌乱石头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平地。
一截截柱子都安静地躺在平地上。
艾草抬头问女娲：“请将它们组合起来。”
女娲垂眸。她只晃了个神，这些小蚂蚁便真将柱子的雏形造了出来。
她便微笑着伸出手。
第一截柱子如一片落叶，平地飞了起来。它落在女娲手边——大地震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接着是第二截，第三截……
直到最后一截柱子也落稳。
女娲伸手指向她海面上的大锅。一道五彩斑斓的流质从锅中跃了出来，平缓地浇在了柱子的顶端。
女娲看一眼缓慢往下流淌的流质，问艾草：“有没有找到五颜六色的石头？”
艾草摇头。
她已经问遍了整片大陆，但没有人见过五颜六色的石头。
她倒是能画出一块五彩石头，但她猜女娲不单想要一块五彩石头。
女娲可惜地叹了口气。
艾草胸口的吊坠微微发热。
女娲眯起眼，说：“你把你那个吊坠给我。”
艾草摇头：“这是别人赠予我的礼物。”
“物归原主，不好吗？”女娲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她随手一指艾草，她便感觉她脖子上的吊坠飞了出去——拽着她飞了出去。
她飞了挺远，砸穿了一堆石块土块。
艾草灰头土脸地坐着喘粗气。
她和女娲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到女娲只要对她起了杀心，她就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若不是女娲没有下死手，恐怕她现在已经死了。
一道白光闪过。
艾草身边突兀闪出个握着长剑的白裙女人。这女人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白色的长布条，看起来是刚刚抓下来的。
女娲挑眉。
她轻轻呼了口气，原本留在这里的女人们就又都睡着了。
女人气急败坏地喊：“你干嘛，你有病啊！”
“我没病。”女娲笑吟吟地说，“我离补天还差一块五彩石，你愿不愿意来填？”
“我不是五彩石！”女人大骂，“我是西方那块的，你是东方的！我们文化都不一样，你是从哪以为我是五彩石的！”
“但我感觉你不一样啊。”女娲笑着说，“特别像我那块丢了的五彩石。”
“……”女人沉默了会。她转身问艾草：“你还能站起来吗？”
艾草点头。
不过是撞了点石块土块而已。有衣服和护甲在，她甚至连块皮都没擦破。
女人手快，顺手把她拉了起来。
女人说：“我被小莉莉安拜托来保护你——你是怎么扯上这个大家伙的？”
艾草下意识地看了眼她握在手里的长剑。
有点眼熟。
长剑发出了不爽的嗡鸣声。
更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