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意识几乎要被冲散，夏菲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
而陆峰则咬紧牙关，强行凝聚精神力。
“它看见我们了。”陆峰艰难地吐出一句。
“它在思考。”夏菲则冷静下来，缓缓说道，
“它没有直接攻击我们，它……在等待。”
忽然，井底的眼球缓缓闭上，一道信息以超越逻辑的方式涌入两人脑中——
“你们接近了真相，但你们还不配了解它的全貌。
若想知道答案……放弃躯体，成为意识的一部分。”
这是一道邀请，也是一个陷阱。
陆峰拉住夏菲：“不，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但夏菲却轻轻一挣，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或许我必须试一次。
陆峰，你要相信我，‘月光体’的本质也许就是钥匙。”
她伸出手，缓缓靠近那片核心之井的旋涡。那一刻，
她的身体开始半透明化，仿佛意识正在剥离躯体，融入整个意识空间。
“夏菲！”陆峰冲上前，但只抓到了一缕柔光。
她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渐渐远去：“别担心我……我会找到回来的路……”
陆峰站在井边，脸色铁青，久久不动。意识空间的风无声地吹拂，他知道——
真正的试炼，现在才刚刚开始。
…………
她下坠。
仿佛脱离了所有物理法则，也脱离了自我。
没有重量，没有方向，没有时间。
夏菲的意识像是一团光，被卷入无尽的螺旋漩涡中。
那些缠绕在井底的意识流线并未摧毁她，
反而如海水般将她包裹，溶解她的边界，又缓缓拼接出新的形态。
在她的视觉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一只眼睛——不，
再准确些，是无数只眼睛，它们彼此连接，
彼此吞噬，组成了一张仿佛能包裹整个宇宙的脸。
这张“脸”没有表情，却散发出冷峻的永恒。
每一只眼都像是某种文明的记忆碎片，
它们彼此低语、呢喃，在夏菲的脑中形成剧烈共鸣。
“你是谁……”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意识风暴撕裂。
但那些眼睛回答了她，方式并不是语言，而是一段段记忆的植入——
她看到了最早的“收割”场景。
那是一个光辉灿烂的文明，星球由能量构筑，
生命体以意识存在。收割者文明的本体并非物质，
而是一种“意识网络”，它们最初诞生于一片被毁灭的宇宙裂缝中，
从残余意识中凝聚形态。它们没有形体，无法被感知，
只能通过吞噬其他意识文明来获得“存在的权利”。
它们在每个文明的意识层深处留下“种子”，
那些种子便是今日的“眼球”显现。当文明达到临界值，
意识层波动频繁时，它们就会觉醒，通过催化文明自毁、
意识混乱、哲学崩溃等手段，完成“吞噬”。
“你们不是入侵者。”夏菲的声音在精神中回响，“你们是……筛选者。”
这一次，有一道真正的回应传来，声音低沉，
宛如上千道音流汇聚而成：
“我们是清理器。我们替宇宙处理噪音。你的文明，
现在已超出频域。”
她被那声音震得意识几乎崩溃，精神深处浮现出她最恐惧的幻觉——
陆峰死于一场虚无火焰中，全人类化为黑影，蓝星被抽空成一个空壳，
在宇宙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爆炸。而她自己，
则被困在意识的回廊中，不断重复着失败、失控、溃散的痛苦。
“不……不是这样……不是所有文明都该被抹去！”她怒吼。
意识波动剧烈，突然间，那些眼睛退散，一只孤独的、
极度清晰的眼睛浮现出来。这只眼，正是她自己意识的倒影。
“夏菲。”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陆峰。
但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是自己的心在呼唤，
是记忆试图从幻境中挣脱。
那一刻，她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第一次在神行基地见到陆峰时的情景。
他站在光墙前，安静看着星图，脸上没有情绪，
但那双眼睛里，却装着整个未来的重量。
也是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受到“信念”这种东西。
“我不会屈服。”夏菲缓缓伸出手，身上的灵息开始复苏，
那是“月光体”赋予她的精神基因反应。灵息在虚空中延展开，
像是编织出一道道网纹，与意识空间深处的波动开始产生共鸣。
她没有后退，反而向那唯一的一只眼走去。
“告诉我——你们害怕什么？”
那只眼微微一震，仿佛短暂陷入停滞。就在这时，
夏菲的灵息突破临界，一道强光从她体内升腾，
瞬间穿透整个意识源核。
就在那光芒闪耀的一刻，她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那是一颗古老星球，一群不再具备身体形态的“意识生命”，
正与收割者展开决战。他们以纯粹精神形态对抗，
交战持续了数个“意识纪元”，最终，那些生命体失败了，
但在失败前，他们将一部分精神封印进了宇宙多个坐标点。
而蓝星，便是其中之一。
“你是‘容器’。”那只眼睛颤抖地传出一丝不同以往的情绪，
“你承载了那些意志。”
夏菲突然意识到，所谓“月光体”，其实不仅是蓝星科学家的成果。
也许更深处，那些古老意识体早已在她的基因与精神中埋下了火种。
而她此刻的觉醒，就是引燃之刻。
“我要回去。”夏菲回望黑暗。
眼球不再阻拦，它慢慢合拢，消散在意识空间的核心漩涡中。
周围空间开始塌缩，扭曲，一道回程的光路从脚下延伸。
陆峰的声音再次出现，这一次是真实的：
“夏菲，我感应到你了！回来！”
她微微一笑，闭上双眼，整个人化作一道光流，
逆向穿越意识回廊，回归现实世界。
—
她在实验舱中睁开眼的那一刻，全基地灵息监测器瞬间爆表，
精神强度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值。
控制台前的科研人员惊呼出声，陆峰猛地冲到舱门前。
“夏菲！”他喊道。
她缓缓坐起，眼中依旧残留着意识深渊的回光：
“陆峰……我找到它了。它的起源，它的弱点……我们并不是无力的。”
“它恐惧我们。”她认真地看着他，“因为我们还拥有选择。”
实验舱内的灯光逐渐稳定，闪烁的红光褪去，
替代的是一圈圈灵息波动的银白色光晕，
像涟漪一般从夏菲身上扩散出去。
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全神行基地的主控室静止了。
仿佛时间在她睁眼那一瞬被冻结。
陆峰冲进实验舱时，连大长老都已顾不上阻拦，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夏菲，一边冲一边大声喊道：
“灵息覆盖率指数拉到五百！她的精神力已经超越实验数据上限！快，准备第二套抑制器——”
“没必要了。”夏菲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某种镇定的坚定，
仿佛她已从另一个世界归来，并已带回某种足以撼动现实的东西。
陆峰停在她面前：“你看到了什么？”
夏菲轻轻地闭了闭眼，仿佛在整理那庞大意识深处的记忆，
她轻声开口：“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短暂沉默。
“收割者不是物质文明。它们是意识聚合体，
是一种古老的反演存在，它们以精神波动为信号，以文明的集体思维为食。”
“你是说，它们不是从星际跃迁过来的？”秦国柱皱眉问道。
“不是。”夏菲看向他，“它们不是‘移动’，它们是被‘唤醒’。”
“被谁唤醒？”
“我们自己。”她低声道。
整个会议室沉寂下来。
“我们每一次恐惧、战争、暴力、自我毁灭的想法，
都是一束精神频率。而这些频率累积到一个临界点，
便会在意识维度上形成波动，唤醒它们。”
“它们没有真正的形体，所以用常规武器无法彻底摧毁。”
“但它们并非无敌。”夏菲转头看向陆峰，
“它们有一个恐惧——被认知。”
“什么意思？”苏拉克首相紧张地追问。
“它们生存于认知之外，任何试图理解、解析、
归纳它们本质的文明都会被提前猎杀。而当你看清它、
理解它、定义它的存在方式时……它就开始收缩，
就像光照射到黑暗，阴影会被逼退。”
一阵长时间的寂静后，陆峰缓缓起身：“所以，
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从意识层级与它交战？”
“对。”夏菲点头，“而不是物质层级。
这不是一场星舰大战，而是一场文明思维的比拼。”
“我们需要建立一个统一的——意识矩阵。”
——
四十八小时后，蓝星全球同步启动【意识入侵作战代号：白昼计划】。
在神行基地东侧，最高等级的作战指挥平台被重启，
原本用于大脑神经仿生实验的“云思网阵”被改装为全球意识同步平台。
所有参与计划的人员必须经过“精神调频”，
将个体意志统一编码，输入至模拟意识集群中。
此举大胆到几乎激进。因为这意味着——
一部分人类的意识将直接进入收割者意识源核，在那里与敌人交锋。
这也是有史以来人类首次主动“侵入”另一个文明的意识维度。
而执行这一计划的先锋部队，由夏菲担任指挥核心，代号【曙光集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