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弼手指一颤，胡子拔掉了两根。
假的？
他聚拢目光，看向王大卫。
王大卫嘴角微翘，点头。接着，就再也压不住了，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只见他抬起手掌，跟王厚用力相击。然后，两人一起放声大笑，比偷了财神爷的聚宝盆还要开心一百倍。
看到这一幕，吕公弼的心头掀起滔天巨浪。
很明显，自己被这两个小子骗了。他开始仔仔细细地回想......
最开始，当王大卫掏出“吐真剂”的时候，他确定自己并没有完全相信，顶多只能算半信半疑。可后来，他就完全相信了，甚至还想通过下棋赢得一瓶。
这转变，发生在哪一刻？
一帧一帧的画面在脑海中扫过，终于，吕公弼发现，骗了自己的其实并不是王大卫，而是王厚。就是他在堂外那看似莽撞的一句话，让自己彻底相信了“吐真剂”。
跟自己一起被骗的还有蒋信。也正是那句话，让蒋信走投无路，拼死一搏。
难道，王厚提前就知道？
不应该啊！
王大卫的嫌疑已经排除，他不是杀害邓绾的凶手，也就没有提前布局的动机。这一点，不仅今日堂上的表现，昨天他在大牢里做的那些荒唐事同样可以佐证。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在昨晚老夫提审的时候才知道了邓绾的死讯。
从那时算起，他跟王厚并没有交集。
固然，西王庄面积大，还没有围墙，很不容易监视。但监控王厚却轻而易举，他一直住在驿馆里，就没见过外人。直到今早这两位小娘子去找他。
而从刚才惊讶的表情上不难得知，这两位小娘子同样不知情，她俩也被骗了。
所以，王大卫和王厚之间的交流，全都发生在自己眼前。
然而，结果却天差地别。
所有人，包括老夫，都被骗了，都信了那“吐真剂”。唯有王厚，他不仅看透了王大卫的计谋，还在最关键的一刻，出口相助，一举扭转乾坤。
这是，默契吗？这两人已经相知相交到这种程度了？伯牙子期？管鲍之交？真是，世上最顶级的奢侈品呐！
心思飞转，吕公弼郑重开口：“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吐真剂一事，还望诸位保守秘密，莫对任何人提起。”
这句话，并不简单。
表面看，这是他作为判刑部事的请求。吐真剂虽然是假的，但，假的就没用了吗？王大卫今天都当堂演示过一遍假吐真剂该怎么用了。
只要没人知道，假的照样能当真的用。
刑部绝对需要这种神器。你说不说实话？再不说，老夫亲自跑一趟西王庄。哼！等到那时，你可就被动啦！
然而，在这层表象之下，吕公弼还有隐藏着一个更深的用意。
他现在不仅想拉拢王大卫，还想拉拢王厚，更想通过王厚，拉拢他爹。那位真会打仗的文官，同样是顶级奢侈品。
而拉拢人的高级手段之一，便是，大家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张锦儿和董云蓝连忙点头，做出保密承诺。
王大卫稍微迟疑了一下。
不让说啊！那，我的快乐岂不是缺了一大半儿？这不成锦衣夜行了吗？算了，给你个面子吧！以后，你们旧党别再惹我就行。权当我花钱买个平安。
王大卫点头。
王厚迟疑得更久。倒不是他看出了吕公弼的深意，他就是觉得，光凭我们五个人闭嘴，怕是不一定能守得住这个秘密吧！
跟王大卫有默契的可不只我一个，那位说不定还在我之上。
我是亲眼看到王大卫的表情动作，亲耳听到他的语气语调，这才做出判断。如果是由别人转述，那我恐怕没戏。可是，我不行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不行啊！
不过，吕公只是要我闭嘴，这倒不难。
于是，王厚也点了点头。
董云蓝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猜到了王厚为何迟疑。
吕公弼抚掌大笑：“多谢诸位。”
王大卫拱手道：“不敢。时间也不早了，想必吕公还有很多公务要忙，我等就不打扰了。告辞。”
“也好。待老夫相送。”
“吕公留步。”
吕公弼还是热情地送到门口，待几人的身影被前堂遮蔽，他唤来书吏，吩咐其速速整理文案，尤其是今日堂上所发生的一切，更要一字不错、精准记录下来。
他打算带着这份文案拜访几位老头子。
名义上，自然是探讨案情。这么大的案子，线索就只剩下一具死尸，他作为判刑部事多方求助，兢兢业业，理所当然。
不过嘛！他更想做的其实是将王大卫的长篇大论展示在那些人的眼前，尤其是其中的一小段，一定要让他们看清楚。
这，也是他们这帮老头子之间的默契。
王大卫一行四人飘出刑部，身轻如燕。
上了车，曹有福一抖缰绳。马蹄声清脆，车轮飞转，出城，直奔西王庄。
车厢里，王大卫和王厚坐在前排，面冲后；张锦儿和董云蓝坐后排，冲前。这边儿不容易晕车。
四人心情愉悦，开心畅聊。
本想聊一聊吐真剂的，可惜有保密协议，只能换个话题——打麻将。
这自然是王厚发起的，他憋坏了。没玩过还好，他偏偏玩过，在驿馆这几天却玩不成，那里住着他爹，所以他干脆就没带过去。
如今重获自由，正好四个人，于是他热情邀请，一路上讲解麻将规则和种种妙处。至于地点，自然是他家二楼，那里用具齐全。
王大卫暗恨：我就知道抄我家的时候少不了你。
很快到了西王庄，张锦儿想先回“家”看看，并拉上了董云蓝。
王大卫献宝——热水器。听得两个女生一阵惊呼，小跑着上楼去了。
王厚扯着王大卫的胳膊，眼中都是期盼。王大卫只得告诉他，你家也有。
于是，王厚也上楼了。
只剩王大卫独自来到王厚家的二楼。果然，不仅看到了麻将和麻将桌，连电热水壶和咖啡也在。
那就没啥可说的了，先给自己冲一杯吧！他们仨还不一定啥时候能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