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峰，北斗墓碑阵。
陈默踏雪无痕，右臂已透明至肘，每走一步，雪地便绽出血色青莲。海底罗盘悬浮胸前，指针直指峰顶——那里青莲成海，莲心坐着缺趾孩童，正用铜铃舀雪吃。孩童鼻尖一点白毛，在月光下如星子摇曳。
小雪。陈默喘息着跪倒，透明化的指尖几乎触到雪地，阿丑……是你吗？
孩童抬头，赤瞳映出陈默心口九印：哥哥的寿命……很苦。他左爪缺趾按向陈默透明手臂，金纹顺血管爬行，鼠王契最后一条：当共生者濒死，守护灵可赠十年阳寿。
剧痛！陈默浑身血丝如网，右眼赤瞳映出三重雪景：
1937年上海：沈砚舟将青莲种子塞给白璃，雪落满肩；
1999年实验室：林雪摘下机械左眼，血泪混着机油；
2070年归墟：沈无咎握白璃手，门缝雪粒如时光之沙。
别用……陈默抓住孩童手腕，你刚重生……
阿丑死了。孩童舔着铜铃上的雪，赤瞳映出前世记忆碎片：混沌初开时的龙首鼠身、老烟斗教它认字、白璃用青莲为它编花环……现在我是小雪，昆仑的雪。
罗盘突然嗡鸣！指针刺入陈默心口九印，血珠滴落雪地，凝成北斗七星阵。阵眼处，林雪的机械佛冠破雪而出，冠内芯片红光闪烁：
新神车间密钥已验证。
最终协议启动：归墟门化虹桥，连接九冥与人间。
佛冠融化成青焰，点燃雪峰青莲。莲海中央升起祭坛，非石非铁，是半枚铜钱熔铸而成。坛面刻着七杀遗卷终章：
最高阶‘杀我’：
非杀肉身，非杀神格，
乃杀众生心中‘完美守护者’的执念。
门开时，当无神。
——沈夜绝笔
小雪拾起铜铃轻摇。铃声穿透云霄，归墟方向青焰冲天！青铜巨门在青焰中解体，化作虹桥横跨东海。虹桥由历代守界人执念凝成，桥面浮现人脸：1937年沈砚舟、1999年赫菲斯托斯、2023年白璃……每张脸都笑着流泪，最终化作雪粒飘落人间。
虹桥彼端，沈夜踏雪而来。左眼银灰，右眼赤红，身形半透明。他手中捧着巨茧残片，内里莲心孩童已消失，唯余青色光点如萤火。
容器07号。沈夜声音带着回响，你以寿命为祭，以记忆为薪，值得一个真相。
他指尖轻点，陈默透明化的手臂恢复血色。小雪突然扑向沈夜，缺趾左爪抓向他心口：放开哥哥！你又想吃掉他的影子！
沈夜银灰左眼映出笑意：不。这次，我归还。
青色光点涌入陈默心口。剧痛中，陈默看见自己被剥离的十年寿命——2050年他在西湖放纸船，2065年他在敦煌看飞天修复，2070年他在后土庙初遇白璃……所有被抽走的时光，此刻如雪回流。
为什么？陈默踉跄扶住小雪。
沈夜赤红右眼滴落血泪：因你替我看了2070年的雪。他望向虹桥，八千年守墓，我困在茧里，以为人心需要神。今日才懂——
虹桥震颤！沈无咎携白璃踏桥而来。他左手九印尽褪，唯小指留一鳞；白璃界碑躯壳剥落，露出人类血肉，唯银眸未变。两人身后，万千水晶棺悬浮青焰中，棺内守界人同时睁眼。
你困的不是人心。沈无咎停在沈夜面前，是你自己的心。
沈夜大笑，笑声震落昆仑积雪。银灰左眼与赤红右眼同时闭合，身形化作两道光流——银灰光流融入虹桥，赤红光流没入昆仑雪峰。雪峰青莲瞬间绽放，莲心孩童（小雪）额间金纹暴涨，鼻尖白毛长至眉间。
虹桥彻底凝实。桥面浮现新字：
无神时代开启。
守界人当立，人心为基。
白璃指尖轻触虹桥栏杆，银眸映出人间百态：东京街头，机械藤蔓开出真正的花；敦煌莫高窟，全息佛像褪去电子层，露出千年壁画真容；西湖断桥，1937年的雪与2070年的雪交融，孩童堆的雪人带着铜铃。
该回去了。沈无咎握紧白璃的手，转向陈默，虹桥只能存在七日。七日后，九冥蜃楼将散，所有守界人执念归于尘土。
陈默抱起小雪：阿雪用命换的虹桥，只为让你回家？
小雪突然开口，赤瞳映出昆仑深处，虹桥是桥，也是锁。沈夜把最后的心跳，锁在哥哥的小指鳞里。
沈无咎低头看左手。小指青鳞正在剥落，露出血肉下跳动的青莲——莲心端坐的，正是莲心孩童最后的虚影。
最高阶‘杀我’……白璃轻抚沈无咎手背，是守护者放下被仰望的执念，让人间自己选择。
虹桥突然震动！北斗墓碑阵升起青焰，焰中浮现初代守界人集体墓志铭：
我们曾以为人心需要神，
于是铸界碑，立心门，豢蜃龙。
今日方知——
人间百态，即是神明。
——九冥蜃楼终章
青焰席卷昆仑。墓碑融化成雪水，北斗阵化作青莲田。小雪在陈默怀中轻颤，左爪缺趾处金纹蔓延至心口：虹桥在吸哥哥的命……沈夜的心跳……要载体……
陈默将小雪放在祭坛铜钱上：用我。鼠王契说，容器可代主受难。
沈无咎九印残力爆发，左手小指最后一鳞脱落。青鳞飞向小雪，融入他缺趾左爪。孩童身形暴涨，化作三丈高的守护灵虚影，鼠首龙身，鼻尖白毛如旗。
哥哥……小雪虚影低语，鼠王契终章：当守护灵与容器心意相通，可共承天命。
虹桥光芒大盛！沈无咎与白璃被青焰笼罩，身形开始透明。虹桥彼端，2070年人间百态如画卷展开：上海外滩老人放纸鸢，敦煌壁画修复师轻触飞天衣袂，昆仑牧民拾起雪地青莲……
去吧。沈无咎对陈默微笑，替我们……看看无雪的人间。
白璃银眸最后一瞥昆仑。雪峰青莲田中，小雪虚影凝实，变回孩童模样。他拾起雪地铜铃，铃舌化作半枚青莲种子。孩童将种子塞入陈默衣襟，赤瞳映出虹桥尽头：
沈无咎与白璃并肩而立，左手九印尽褪，唯心口青莲微光。虹桥在他们脚下化作青色雨幕，雨中飘着半张纸条，墨迹淋漓：
无雪人间，有心即暖。
——替你看的人
雨停。
虹桥消散，昆仑雪峰恢复寂静。唯余青莲田随风摇曳，莲心空无一物。陈默跪在祭坛前，透明化的手臂已复原，唯心口九印淡去，化作莲花胎记。
小雪拉他衣角，赤瞳映出东方晨光：哥哥，回家。
陈默抱起孩童走下雪峰。怀中铜铃轻响，铃身莫问天三字褪去，新字浮现：
人心为冢
而在东海归墟，青铜巨门消失处，海水清澈见底。海底沙砾中，半枚铜钱静静躺着。正面已模糊，背面二字在晨光中微微发烫。
铜钱旁，一株青莲破沙而出。莲心不是莲蓬，而是枚小小的机械佛冠，冠内芯片闪烁蓝光：
第五卷：人心为冢
——当神明退场，坟墓自人心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