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柩之影 ，记忆回响。
风停了，云栖集的夜雾还没散完。地上的蓝光一闪一闪，像是在呼吸。梦行者们躺在地上，脸色发白，但心跳已经恢复。胡来坐在一个老妇人旁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眉头皱得很紧。
“魂被拉出去太久，就算仪式停了，也不一定能回来。”他说，“他们要等很久，有些人可能再也醒不了。”
苏璃蹲下，轻轻合上一个小孩子的双眼。那孩子嘴角还带着笑，好像还在做梦。她心里一酸，胸前的护心镜突然发热。她眼睛一晃，看到一幅画面——
一个黑袍男人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一把青铜钥匙。下面跪着很多人，齐声念：“第七钥归位，灵枢启封。”
画面很快就没了。
“你看见什么了？”洛昭问。
“第七钥……”苏璃低声说，“他说‘第七钥归位’。我们找的东西，是不是已经被别人拿走了？”
洛昭脸色变了：“三百年前，初代守望者把灵枢塔封起来，设了七把命钥。只有集齐七把的人才能打开塔里的源心殿，唤醒远古灵枢。这东西能改天换地，但如果失控，整个西漠都会变成死地。”
“所以蚀日盟想打开它？”胡来冷笑，“一群疯子，还想掌控神力。”
“不对。”苏璃摇头，“我觉得有人比蚀日盟更早就在动手。林霜说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还有我妈最后的样子……这些都不是偶然。”
她看向远处，灵枢塔在晨光中隐约可见，像一根黑色的柱子插进天边。
“我们必须赶在他前面。”
三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出发了。
为了不被埋伏，他们走北谷小径。这条路很少有人走，传说是三百年前第一批守望者用血踩出来的。
山路难走，石头多，脚下一滑就会掉进深谷。越往里走，空气越怪，有一股腐烂的味道，整座山都像快死了。
走着走着，胡来忽然停下。
他盯着自己左手上的旧伤疤，越看越出神。
“怎么了？”苏璃问。
“这伤……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有点抖，“不是烫的。是试炼时留下的。”
“试炼？”洛昭问，“守望者的入门考核？”
“不是普通考核。”胡来坐下，靠在一块石头上，眼神有点迷，“是‘影池试炼’——只有特别厉害的孩子才会被选中。他们会带你去一个地下水潭，潭底有古老符文，据说能唤醒前世的记忆。”
苏璃一惊：“这种试炼早就禁了。会让人精神混乱，甚至分裂。”
“可我参加了。”胡来苦笑，“而且……成功了。”
他闭上眼，继续说：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
他被蒙着眼带进一间石屋，耳边有人低声念咒。
水很冷，还有铁锈味。
他沉到水底时，眼前突然红光一闪。
很多画面冲进脑子——
一间黑屋子，烛火晃动；
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手被链子锁住，脸上都是血；
她抱着一个婴儿，轻声说：“别怕……娘不会让你变成他们的容器……”
然后一声惨叫，刀光闪过，画面断了。
“我醒来时已经在药堂床上。”胡来说，“长老说我只是晕过去了。但我记得那个女人的脸……她看我的眼神，就像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苏璃心跳加快：“你是说……她是你的母亲？”
“我不知道。”胡来睁开眼，表情复杂，“但从那以后，每当我靠近某些阵法，比如‘魂归阵’，身体就会发麻。好像……我本该属于那里。”
洛昭沉默一会儿，突然说：“也许你不是被塞了假记忆，而是真的记忆被人拿走了。”
“什么意思？”
“影阁有种手段叫‘逆养计划’——从小培养一个孩子，给他安排虚假人生，掩盖真实身份。等到关键时刻再激活体内的‘灵枢印记’，让他成为打开源心殿的活钥匙。”
苏璃猛地站起来：“你是说……胡来才是真正的第七钥？！”
空气一下子静了。
胡来愣住了，嘴唇都在抖。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一路帮大家，不是因为真心，而是因为命定？
“不可能……”他喃喃，“我救过那么多人……我在百草坳抱过的每个孩子，都是热的……那些哭声、那些眼泪……怎么会是假的？”
“记忆可以假，感情不会。”苏璃抓住他的手，“不管你过去是谁，你现在是谁，才最重要。”
胡来看着她，眼里终于有了一点亮光。
就在这时，岩缝里传来声音。
沙……沙……
像是有人在抓石头。
三人立刻警觉，背靠背站好。
下一秒，一只苍白的手从缝里伸出来。接着一个人爬了出来——
是个少年，十七八岁，衣服破烂，满脸恐惧。
“救……救我……”他摔倒在地，声音嘶哑，“他们……回来了……”
“你还活着？”苏璃赶紧扶他，“其他人呢？不是都变梦行者了吗？”
“我没喝井水……”少年喘着气，“我知道他们会来，所以我躲进了地窖……可刚才……我看见他们都站起来了……眼睛全黑……嘴里一直念‘献祭’……”
洛昭脸色大变：“魂归阵又被打开了？！”
“还不止。”少年颤抖着指向镇子方向，“钟楼顶上……站着一个人……戴青铜面具……他说……他在等‘持镜之人’……就是你……”
苏璃心口一震。
面具男……真的来了。
“他还说了什么？”她追问。
“他说……你妈临死前，紧紧攥着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半句诗：‘星坠西漠，钥启灵枢’……”
苏璃全身僵住。
那是妈妈独有的信物！
她急忙翻开护心镜背面——那里嵌着一块青玉碎片，正是从妈妈遗物里找到的唯一残片。现在，玉佩居然开始发热，和少年说的诗句完全一样！
“他在等我。”苏璃咬牙，“他知道我会去。”
“这是陷阱。”洛昭说，“但他提到你妈，说明他知道一些真相。也许……这也是揭开一切的机会。”
胡来慢慢站起来，肩上的紫藤烙印还在隐隐作痛。
“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都不能退。”他说，“我相信，就算记忆是假的，心也不会骗人。我现在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心里清楚——你们值得信任。”
三人对视一眼，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们再次出发，直奔灵枢塔。
三天后，到了荒原边缘。
风卷黄沙，天都黑了。远处，灵枢塔终于出现——全是黑石头砌的，有九层高，每层挂着铜铃，风吹过来发出刺耳的声音。塔底下堆满了骨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里。
塔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八个血字：
**“命钥归位，万魂开道。”**
“看来他等很久了。”洛昭冷笑。
“那就让他看看，我们是不是他想要的棋子。”苏璃握紧护心镜，眼中金光闪现。
他们刚要往前走，身后传来笑声。
“哈哈哈……三年不见，你们走得挺远啊。”
回头一看，是林霜。这次她带着六个黑衣人，个个气息冰冷，腰间的刀上有衔尾蛇标志——影阁死士！
“你们还是来了。”林霜冷冷说，“可惜，太晚了。”
“你到底站哪边？”苏璃大声问。
“我不属于任何一方。”林霜掀开斗篷，露出左臂一道可怕的伤疤，“三年前北原之战，我没死，是被抓了。他们用‘蚀魂钉’钉进我脊椎，控制我两年。一个月前我才逃出来。”
她顿了顿，眼里满是痛苦：“但我明白了一件事——真正的敌人不是哪个组织，而是躲在背后的人。是他策划了百草坳惨案，是他让守望者互相残杀，是他……害死了你妈。”
苏璃心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你妈不是意外死的。”林霜看着她，“她是主动去死的——为了阻止第七钥落到那人手里。而那个人……就是现任守望者议会的大司命。”
轰的一声，像打雷。
苏璃差点站不住。
大司命？！统领所有守望者的最高领袖？！
“证据呢？”洛昭冷静问。
林霜从怀里拿出一块水晶简牍：“这是我从影阁偷出来的记录。里面有交易文件——大司命以‘除邪’为名，暗中支持蚀日盟；又用影阁杀掉反对他的人，只为扫清去灵枢塔的路。”
胡来接过简牍，输入灵力，画面浮现：
夜里，一间密室。
大司命坐在高位，面前跪着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
对话很清楚：
“第七钥快醒了，计划怎么样？”
“顺利。胡来已经在带人去灵枢塔，只要苏璃进入阵心，她的护心镜就会触发命钥共鸣。”
“很好。等灵枢醒来，我就能控制它，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大司命站起来，摘下面具——脸竟然和苏璃很像！
“他是……我父亲？！”苏璃喊出声。
林霜点头：“你爸妈曾是最强的守望者搭档。但他们发现大司命的阴谋，想揭发他。他就杀了你爸，逼你妈跳崖。你被送到边陲小镇，抹去记忆，只留下护心镜作为信物。”
真相像刀子一样割开过去。
苏璃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原来她一直追的正义，竟是通向亲生父亲的背叛之路？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她含泪质问。
“因为我曾是他最忠的人。”林霜低头，“我亲手押送过你妈最后一程。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让我的女儿重蹈我的覆辙。’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毁掉这个阴谋。”
风停了。
塔上的铃也不响了。
世界仿佛在等她的选择。
苏璃慢慢站直，擦掉眼泪，举起护心镜。
金瞳完全睁开，光芒照亮四周。
“我不是来继承命钥的。”她声音坚定，穿透风沙，“我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不是我亲人——只要他伤害别人，操控人心，想当神，我就必须阻止他。”
她转身看向同伴：
“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打破这三百年的谎言？”
胡来笑了：“我一直知道，跟着你，是对的。”
洛昭拔出断剑：“这一战，不只是为了救人，更是为了自由。”
林霜收起短刀，拿出一枚金色令符：“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影阁的人，也不是叛徒。我是‘破晓之刃’，誓和你们一起走到最后。”
四人并肩而立，迎着夕阳，走向灵枢塔的大门。
而在塔顶，青铜面具静静站着，低声说：
“欢迎回家，女儿……这一次，让我们一起写下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