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红点越来越近。江晚的手指抓紧了平板边缘。她没动，只是把屏幕转了一下，让光照在沈倾寒脸上。
沈倾寒已经站直了。她的呼吸很轻，但很稳。左手按着岩壁，好像在感觉什么动静。
“还有十分钟。”江晚小声说。
沈倾寒没说话。她抬起右手，手指划过锁骨上的纹身。那块皮肤开始一闪一闪，像有电流通过。她突然弯腰，从防水袋里拿出一个空试管，倒过来对着月光看了看，然后放进衣服内袋。
江晚明白了——她不是要引爆，是想带走证据。
远处传来快艇的声音，打破夜晚的安静。浪被打得翻白。就在快艇快要进入礁石区时，沈倾寒猛地抬手，掌心朝外，五指张开又快速握紧。
轰！
水下传来一声闷响。一道火柱从海里冲出来，一下子吞掉了船头。燃油烧了起来，整艘船三秒内就歪斜下沉。驾驶位上的人连反应都没有，就被卷进了旋涡。
江晚看着沈倾寒的手。她没有碰遥控器。
“你是怎么做到的？”江晚问。
“我不知道。”沈倾寒喘了口气，扶住墙，“但我看到了它的路线……就像提前知道了一样。”
江晚不再多问。她快速收拾东西，把最后一个c4模块锁进背包，顺手摸了摸袖口的发簪。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岩缝，沿着海底斜坡往北走。十五分钟后，到了一片废墟——原来是沈氏基因研究所的外围，现在只剩下断墙和生锈的铁门。
入口塌了一半。江晚用撬棍拨开钢筋，侧身钻进去。里面满是灰尘，桌椅翻倒，墙上挂着破旧的实验流程图。她打开灯，光扫到角落的冷冻柜，发现玻璃罩里还有几个培养皿。虽然断电很久，但密封得很好。
沈倾寒站在门口没进去。她的目光停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金属门上。门上刻着一个图案：双螺旋绕成花形，正是灰烬会的标志。
江晚回头看她一眼，轻轻点头。
她们走向主控室。路上，江晚假装整理背包，悄悄用发簪刮下沈倾寒后颈的一滴金色液体，迅速装进试管。那液体在管子里慢慢流动，不像血，也不像脓，有点粘稠。
主控台是黑的，但电源灯还在闪，说明系统还在运行。江晚插上U盘，启动程序，又把平板反光面当载玻片，滴入一点黏液，装上微型镜头。
屏幕上出现了画面：很多小粒子排成螺旋状，每一段都和灰烬会标志的比例一样。更奇怪的是，这些粒子在慢慢转动，像是有意保持这个形状。
江晚屏住呼吸。这不是偶然，也不是污染。这是被设计过的。
她抬头看沈倾寒。对方靠在墙边，左手无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旧伤。江晚走过去，轻声说：“我想确认一件事。”
沈倾寒点头。
江晚拿出另一支试管，里面是之前从制药厂带回的迷烟残留物。她把两支试管放在一起对比。显微镜下的粒子运动轨迹完全一样，只是颜色不同——一个是金的，一个是绿的。
“你的身体……在产生这种东西。”江晚说，“而且它和他们的技术是一样的。”
沈倾寒闭上眼，喉咙动了一下。
“我知道。”她声音很小，“每次我用能力，它就会出来。像……排气一样。”
江晚心里一紧。她想起昨晚沈倾寒砸碎培养槽时手腕流出的毒液，想起她在爆炸前准确预判无人船路线的眼神。这不只是副作用，而是系统的反馈。
她们继续往里走。实验室核心区需要生物识别。江晚拿出沈昭留下的绷带碎片，想提取皮屑，但扫描仪显示权限不够。
“不行。”她说。
沈倾寒走上前，一句话不说，拿出刀，在手掌划了一道口子，把血滴在识别面板上。
滴——
门开了。
江晚愣住了。她看着那道伤口，血顺着手指流下来，可沈倾寒脸上没有表情。
“你怎么知道这样能行？”
“我不知道。”她走进房间，“但我觉得……这扇门，本来就是为我准备的。”
主控室里的设备很旧，但主机硬盘还在工作。江晚接入系统，绕过三层防火墙，终于找到一个加密文件夹：project twinFlower \/ Access Level 01。
她点了进去。
画面跳出来，是一段婴儿视频。一个女婴趴在检查台上，背上有两个对称的胎记，形状像交叠的花瓣。档案编号01，名字是空的，出生日期写的是二十年前的雨季。
江晚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向沈倾寒。对方已经走到监控屏前，死死盯着照片，嘴唇微微发抖。
“那是我。”她说，“我记得那个房间……天花板有裂缝，像蜘蛛网。”
江晚马上截图保存，继续翻文档。后面的资料显示，“双生花计划”是为了造出能接收和发送信号的人。核心是一种叫“金核素”的蛋白，只能在特定神经结构中存在。
所有实验体里，唯一成功激活并维持功能的，只有编号01。
也就是沈倾寒。
江晚还想查下去，突然听到身后“咚”的一声。
她回头一看，沈倾寒撞上了主控屏，额头打破了显示器外壳，玻璃碎片溅了一地。她双手撑着台面，呼吸急促，眼角发红，嘴里一直重复两个字：
“针……针……”
江晚冲过去扶她，却被推开。沈倾寒抓起一块尖锐的屏幕碎片，狠狠砸向主机接口。火花四溅，数据传输中断，屏幕彻底黑了。
“别看了！”她嘶哑地喊，“我不想看！”
江晚站着没动。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其中一片映出刚才没关掉的页面一角——最后一行写着：“母本意识清除进度：78%。”
她慢慢蹲下，捡起U盘，确认数据已保存，然后贴身收好。
沈倾寒靠着墙滑坐在地，手里还攥着玻璃片，手腕的血混着地上的水，慢慢晕开。江晚走过去，脱下外套盖在她肩上，什么也没问，只是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掰开手指，拿掉那块锋利的碎片。
“你不属于他们定义的东西。”她说，“你是你自己。”
沈倾寒抬起头，眼神有一瞬涣散，又慢慢聚焦。她看着江晚，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出一句：
“可我怕……我做的每件事，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江晚没回答。她从袖子里拿出那支装着金色液体的试管，放在掌心，举到沈倾寒眼前。
“你看这个。”她说，“它在动。”
试管里的液体确实在缓慢旋转，形成小小的旋涡，好像在回应什么指令。
“如果它是程序，那你应该知道命令从哪来。”江晚盯着她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他们在控制你，而是你在干扰他们？”
沈倾寒呆住了。
这时，主机残骸发出一阵短促的蜂鸣。应急灯亮了，红光照满房间。江晚立刻查看，发现某个隐藏端口正在自动上传日志，目标地址加密，但Ip尾段和制药厂服务器一致。
她拔掉线，回头看向沈倾寒。
对方已经站起来，手里拿着玻璃片，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他们知道了。”她说，“有人在读我的信号。”
江晚赶紧收拾装备，却发现沈倾寒没动。她站在原地，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对着天花板的通风口。
“别靠近那里。”江晚警告。
沈倾寒没听。她闭上眼，指尖微微抖动，像在接受信息。突然睁开眼，瞳孔缩成一条线。
“东南方向。”她低声说，“三个节点……有一个刚重启。”
江晚僵住了。
那是刚才被炸毁的无人船指挥链。
可系统不该还能运行。
除非——信号一直没断。
她突然明白过来，冲到主机残骸前翻找断裂的数据线。一根银色接口露出来，连着地下管道层。
这里还有备用信道。
她抬头看沈倾寒，却发现对方正一步步走向通风井，脚步稳定，神情陌生。
“你要去哪？”江晚拦住她。
沈倾寒看着她，声音平静得吓人：“我去切断源头。”
“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知道。”她摸了摸锁骨上的纹身，“它在叫我。”
江晚死死抓住她的手臂。沈倾寒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清醒。
“相信我。”她说，“这次是我自己选的路。”
说完，她抬脚踹向井口的格栅，金属扭曲断裂，黑洞洞的通道露了出来。她跳了进去，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江晚扑到边缘，只听见下面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往下走。
她握紧发簪，咬牙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