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还停在银灰盒子的边缘，指尖轻轻滑过那道旧痕。盒盖已经合上了，可她心里明白，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
她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得像泼了墨，远处码头被雾气笼罩，只有零星几盏红灯忽明忽暗。车门打开的一瞬，冷风灌进来，她没回头，只是低声说：“她还有后招。”
沈倾寒坐进副驾，袖口微微一动，绷带下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她没说话，接过采样刀，用指腹轻轻蹭了下刀刃——锋利如初。
车子没开车灯，贴着围墙悄悄绕到陆曼别墅后方三百米处停下。两人下车，脚步很轻，踩在枯叶上几乎没声。江晚走在前面，身影藏在树影里，靠近围墙时从腰间拿出微型探照仪扫了一圈——绿植区没有红外警报，土壤温度也正常，但植物根系太密，像是最近被人翻动过。
她蹲下身，用采样刀轻轻刮开表层土，取了一小撮放进真空管。沈倾寒立刻接过去，打开便携分析仪，滴入硝酸溶液萃取。掌心屏幕上浮现出显微投影，颗粒结构慢慢清晰起来。
“和酸液池里的成分一致。”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划破空气，“是同一批母液，稀释了七倍。”
江晚盯着数据，眼神没变。她早就猜到，陆曼不会把所有毒源都摆在明面上。实验室被封了，账户也被冻结，可只要还剩一点点原料，就能重新点燃那场大火。
“不报警。”她说。
沈倾寒点头：“等不起他们走流程。”
两人原路返回货船停靠点。江晚之前就在甲板下埋好了干扰装置，启动后能屏蔽十秒内的水下信号追踪。时间不多，必须赶在反应堆冷却前完成销毁。
船离岸时海面平静，只有引擎低低地响着。江晚站在船头，手里紧紧攥着密封罐——里面是刚提取出的浓缩毒原料。这东西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白色粉末，但只有在两千度以上的高温中才能彻底分解分子链。哪怕残留一丝，都会被人提纯再利用。
沈倾寒守在控制台旁，手指搭在投料键上。她左腕的绷带渗出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金属面板上，留下几点暗红。
突然，水面猛地炸开！
一艘黑色潜水艇破水而出，艇首机枪瞬间锁定了甲板。子弹撕裂空气，火花四溅，集装箱表面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江晚立刻扑向控制舱，按下电磁干扰器。电流脉冲扩散，潜艇雷达短暂失灵，但对方火力依旧猛烈——显然早有防备，根本不给她们靠近反应堆的机会。
“放烟幕！”江晚喊。
沈倾寒迅速抽出两枚磁吸雷，甩手贴上最近的集装箱。轰！轰！两声巨响，浓烟腾起，遮住了视线。江晚趁机冲到投料通道外，拍开防护罩。
“快！”她急声道。
沈倾寒抱紧密封罐，在弹雨中狂奔。一颗子弹擦过她肩膀，衣服撕裂，皮肤顿时绽开一道血口。她咬牙没停，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硬是单膝跪地撑住身体，继续往前爬。
终于到了控制台。
她一手按住投料键，另一只手将密封罐塞进输送槽。机械臂启动，夹住罐体送入熔炉通道。火焰猛然喷涌，温度飙升至两千度以上，罐体在强热中扭曲、熔化，最后化作一团炽白的光焰。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她喘着气，靠在滚烫的反应堆外壳上，嘴角溢出一丝血。锁骨处的图腾微微发烫，仿佛体内残余的毒素正在被一点点烧尽。
江晚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她摇头，只用手背擦掉唇边的血迹，目光望向远处正缓缓下沉的潜水艇。
“秦川。”江晚开口。
沈倾寒冷笑：“他不敢露脸。”
“但他不想让这些东西消失。”江晚握紧手中的空采样管，“他在替谁拦？”
沈倾寒没回答。她只是抬头看着江晚，声音轻了些：“下次……别让我跑你前面。”
江晚顿了顿，伸手抚过她沾了灰的脸颊，指腹轻轻蹭掉一点血污。“我知道你能护住我，”她说，“可我不想看你为我挡子弹。”
沈倾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清明。她扶着反应堆站直身子，望着仍在燃烧的熔炉口。火焰渐渐弱下去，最后一丝白光缩进深处，彻底熄灭。
海面上漂浮着未燃尽的金属碎片，泛着暗红余烬。
江晚转身走向船尾，风吹起她的衣角。她掏出通讯器，输入一段坐标，发送出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沈倾寒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瑞士那边……准备好了吗？”
江晚停下脚步，没回头。
“账户已经激活。”她说，“语言陷阱也布完了，就等他们自己踩进来。”
沈倾寒慢慢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站着，身后是一片废墟。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明亮，像一片永不熄灭的星河。
风吹起她们的黑发，缠绕片刻又散开。
江晚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左手手指上的旧疤。那道伤痕一直都在，像一条沉默的线，连着过去与现在。
“该清算的，还没清完。”她说。
沈倾寒望着海面，忽然轻声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你需要保护的人呢？”
江晚转头看她。
月光落在她眼里，像碎冰浮在深潭。
“那你就是我自己。”她说，“不是谁护谁，是我们一起往前走。”
沈倾寒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却是真实的。
她抬手握住江晚的手，十指紧扣。
远处，一艘巡逻艇的灯光划破黑暗，快速逼近。引擎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江晚没动。
沈倾寒也没松手。
她们就这么站着，任风吹乱发丝，任危险一步步靠近。
直到第一颗照明弹升空，炸出刺目的白光，照亮整片海域。
江晚终于开口：“走。”
两人同时跃下甲板，落入接应的小艇。引擎轰鸣，船身划开水面，迅速驶向漆黑的深海。
身后，巡逻艇停下，几名武装人员登上废弃平台。他们四处搜查，最终在反应堆旁发现一枚未完全烧毁的标签碎片。
一人捡起来，借着手电看清上面残留的字迹：
——批号：GL-7x
他皱眉：“这是什么？”
另一人接过，翻看背面，低声念出一行小字：
“极光计划……第七代神经母液原型。”
话音未落，远处海面忽然泛起波澜。
一道黑影贴着水面疾驰而来，速度快得惊人，悄无声息。
小艇驾驶座上的江晚突然抬手，示意减速。
沈倾寒眯起眼，望向那片波动的海域。
水下，有什么正在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