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寒盯着终端上突然蹦出来的那条信息,手指停在删除键上,没按。脑子里还是那个倒计时:地下管道口,穿防护服的人影晃动,电子音冷冰冰地念“t-minus 47:59:23”。她没出声,眼也没眨,只把终端切到离线,断了所有外连。
江晚已经走远了。她看见她下了灯塔,背影被夜风卷着走,战术包压着肩,脚步稳得像刀划过水面。可她不能喊她回来,也不能让她看到这条消息。只要她知道,就会停下一切,回头来救她——可这场仗,停不了。
她低头看左腕,绷带早被血浸透,一缕暗红顺着指缝往下淌。刚才共感撕开神经那会儿,她咬着后槽牙没叫,现在那股烧灼感从脊椎往上爬,像铁丝在脑仁里搅。她扯下绷带,整条小臂发黑,血管凸起,泛着青紫。
她没管,撕开终端外壳,露出底下的接口。指尖蘸血,在金属片上划出三道线,再把血抹在识别区。系统震了下,跳出红字警告:“二次神经桥接,致死率87.3%。”她按掉,输入密钥——“我以痛,换她生”。
指令封包,加密,伪装成校准程序,塞进江晚终端的待同步队列。做完这些,她靠着锈栏杆滑坐在地,锁骨上的图腾烫得像烙铁,皮下像有东西在动,要钻出来。
江晚走到半路,手腕终端震了一下。她停下,打开一看,是沈倾寒发来的共感校准请求,标着“紧急,需深度同步”。她皱眉。刚才那次共感已经超负荷,正常不会这么快再启。她抬头望灯塔方向,风里什么也听不见,可掌心那道旧疤突然抽了一下。
她转身往回走。
灯塔顶,沈倾寒正接最后一道血契回路。她用战术刀在掌心划了个十字,血顺着指尖滴进终端中央的凹槽——那里刻着一朵双生花。月光照进来,落在她脸上,苍白,眼尾泛红,瞳孔缩成针尖。
江晚一脚踹开门,声音压着:“你干什么?”
沈倾寒没回头:“校准模型。”
“你骗我。”江晚几步冲上来,一把扣住她手腕,“这不是校准。是血契——要命的那种。”
沈倾寒这才转头。眼神很静,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我知道怎么活,也知道怎么死。”她抬手,把屏幕转向江晚,“你设的倒计时会爆,可他们已经开始投放。差十二小时,全完了。”
江晚盯着屏幕,呼吸一滞。她没问证据在哪,也没问来源。她只看见沈倾寒锁骨上的图腾在渗血,一滴,一滴,落在终端上,混着她的血。
她松手,从战术包里掏出信号弹,扔到一边。然后抽出袖口刀片,掌心划开一道。血涌出来,直接按进终端阵眼。
“你瞒我,我就赖你一辈子。”她说。
沈倾寒闭了下眼,再睁时,眼角裂开一道细血线。她握住江晚的手,伤口贴伤口,血混着血,滴进纹路中央。
终端启动。
光从阵眼升起,缠上她们的手臂,顺着血管往心口爬。江晚眼前一黑,意识被猛地拽进一条漆黑隧道。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听见另一个,错开半拍,又慢慢靠拢。
然后,她看见了。
火。铁门焊死,玻璃炸裂,白大褂的人倒在地上,火舌卷过文件柜,烧出“S-q-01”。角落里蜷着个女孩,手腕全是血,怀里抱着一具尸体——是沈清,她姐姐。沈倾寒在哭,可发不出声,只能用指甲在墙上划字:“别丢下我。”
江晚心口一紧。她想伸手,画面一转——她自己站在楼梯口,王浩在背后推她,她抓扶手,抓空了。身体翻下去的瞬间,她看见母亲站在二楼,低头看着她,没动。那一秒,像过了一辈子。
痛炸开。
她闷哼,膝盖一软。可她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喊出那个她从没叫过的名字:“倾寒,我在!”
沈倾寒浑身一震。
她正被数据流撕扯,意识快散了。左手已经没知觉,可她听见了江晚的声音,清清楚楚,像光劈开黑。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终端上。
双生花图腾燃起暗红光,像活了,顺着两人手臂缠上去,最后在胸口撞在一起。
共感完成。
江晚猛地睁眼,大口喘气,冷汗湿透后背。她低头看手,伤口还在流,可血色变深了,像被染过。她抬头,沈倾寒靠在栏杆上,脸灰白,左臂垂着,整条袖子黑透。
“你……”她刚开口,沈倾寒抬手,指尖点自己太阳穴,又指向她。
江晚懂了。
她闭眼,意识轻轻探出去——撞上那道熟悉的屏障,可现在,是透明的。她能感觉到沈倾寒的累,像压在自己肩上;也能感知她脑里残留的画面:倒计时,管道,防护服人影。
她睁眼,声音哑了:“你早就看到了。”
沈倾寒没否认。她慢慢爬起来,动作僵,像零件快散的机器。走到终端前,调出模型,重新投放节点。东区净水厂、南岸泵站、北郊储水池——三个点标红,倒计时精确到小时。
江晚没说话,走过去,捡起信号弹,重设时间:24小时后激活。她把终端接回神经接口,输新指令。毒素报告、资金链、核心视频——三层数据包重新打包,加密拉到最高。
“现在他们查,也得一层层剥。”她说。
沈倾寒靠在她肩上,头轻轻抵着她太阳穴。呼吸很浅,可江晚能感觉到,那股乱窜的神经流已经稳了,像潮退后的沙滩。
“我听见了。”沈倾寒忽然说。
“什么?”
“你心跳里的倒计时。”她顿了顿,“和我的,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