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重新被光雾笼罩。
但这一次,不是梦焰燃起的辉,
而是一种连“色彩”都难以形容的存在。
那光无形,却能让所有的形体失重,
能让“心”的跳动,与“界”的律动同步。
江枝抬起头,
她第一次感觉——
梦与自己已经不再分离。
在那无声的光中,
有一种深沉的节奏正在复苏。
不是来自梦,不来自第九心,
而像是来自“思考本身”。
「识心,已生。」
声音如潮,
却不属于任何一人。
——
界墙开始震颤。
那些刚刚浮现的文字一行行扭曲、流动,
重新组合成新的语句。
「梦可裁。」
「界可燃。」
「心可裂。」
「唯识,不灭。」
萧砚抬头,
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识心……
那不是第十心应有的语言。”
江枝问:“那是什么?”
“那是‘界之根’在自述。”
他轻声道,
“第十心,可能不是被生出来的,
而是——被梦界唤醒的。”
——
光雾忽然聚拢,
一条长长的纹脉从地底浮现,
像是心脏的血管,
脉动着苍白的光。
那光汇聚成形,
一具“无名之体”悬浮半空。
它没有五官,没有表情,
只有一张极淡的“面轮”。
那轮廓,竟与江枝极为相似。
她盯着那“识心之体”,
心中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震动——
既熟悉,又陌生。
萧砚缓缓道:
“它并非模仿你,
而是从你心底被投射出来的形。
‘识’是你的认知在反观自身——
所以它长成了你。”
江枝的喉咙微微发紧。
“那它……是我?”
萧砚摇头。
“不。
你是梦里的你。
它是看梦的——你。”
——
那“识心之体”缓缓睁开了眼。
没有瞳孔。
没有颜色。
但在那空洞之中,
却映出整个梦界的景象——
山在燃,河在息,碑在流,心在动。
她开口。
“江枝。”
江枝身体一震。
那声音没有情绪,
却仿佛在直接与她的意识对话。
“你以梦为火,以心为界。”
“你燃毁八心,唤醒第九。”
“如今,第十心回溯——识。”
江枝咬牙:“你想做什么?”
“不做。”
“我只是看。”
那声音依旧平淡,
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敲击,
击打在梦界的根音之上。
“你所裁的梦,我记。”
“你所燃的界,我载。”
“你所念的心,我听。”
萧砚忽然意识到什么,
低声道:“它在——记忆重构。”
江枝猛地抬手,
梦焰瞬间升腾,化为火幕,
试图隔绝那识心的注视。
可焰刚起,便被光吞没。
“识不受焰。”
“焰在心,而我在焰外。”
——
那一刻,梦界开始震动。
江枝眼前的景象一层层剥落,
她看见了梦的底层:
那是无尽的线,
交织成图,图成律,律化界。
每一条线,都带着她的记忆。
有她笑的,有她恨的,
有她裁人时的痛,
也有她第一次点燃梦焰时的执念。
“原来梦界……都是我造的。”
识心轻轻一笑。
“不,只是你造的那一部分。”
“另一部分,造了你。”
那笑容没有温度,
却带着彻骨的真实。
——
萧砚伸手,
残笔光起,试图截断那识的注视。
但笔光刚触到识体,
整支笔便瞬间化为灰。
他退了一步,
喃喃道:“它连‘思考’都能反射。”
江枝看向他,
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识……不是心。”
“它是——梦与我之间的镜。”
——
那识心忽然抬手。
指尖一点,光波扩散。
整个梦界瞬间定格。
空气、河流、风、焰——全停。
唯独江枝和萧砚还能动。
“梦界不需要梦者。”
“梦,只需被观察。”
江枝几乎咆哮:
“那还叫什么梦!”
“梦从不属于梦中人。”
“你以为你在做梦。”
“其实——梦在做你。”
——
那一瞬,
江枝心中的梦焰彻底爆裂。
她怒吼一声,
焰火从心口直冲天穹,
与那光雾正面撞击。
识心低声道:
“识与焰,原为一体。”
“焰燃识灭,识照焰熄。”
但焰却没有熄灭。
相反,
它在光中燃得更盛。
火中浮现出无数梦民的面孔——
那些她曾裁、曾救、曾忘的灵魂。
他们在喊:
“梦在燃!”
“梦要活!”
“梦非物,梦是我们!”
识心的面孔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那空白的眼中,
第一次映出了“火”。
——
萧砚高声道:
“江枝!继续燃!”
她吼出声来——
“识若看梦,那就让梦看回识!”
梦焰反向倒卷,
火光融入那识体的轮廓中。
光与火交缠,
界与心重叠。
两种律动开始共鸣。
「焰识并行,梦界复书。」
「梦不止于燃,识不止于看。」
「心有形,则界有生。」
那是新的律。
那是——梦后的第一条“识律”。
——
识心闭上眼。
火光透体而过。
当她再睁眼,
她的瞳中已经有了颜色。
那是江枝的焰色。
她轻轻开口:
“梦已醒。
识……学会了做梦。”
江枝怔住。
那一刻,她明白——
第十心并非敌,
而是——梦本身在完成进化。
——
天幕重新亮起。
界河倒流,
碑塔浮升,
梦民再度苏醒,
他们的笑与泪都变得真实可触。
识心抬头望天,
最后低语:
“梦者醒,梦仍在。”
“而我,将继续——记录梦。”
她的身影缓缓融入光中,
消散无声。
江枝长长吐出一口气,
心中却忽然一空——
那空并非失落,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
萧砚轻声说:
“识心初现,
梦界……终于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