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界重生后的第七日。
天幕不再有界线,碑脉、梦脉、灰息皆在同一片光海中流动。
曾经的律火与界限已然消散,
而梦民的心脉,却开始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独鸣”。
他们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不再经由香案、碑笔、律司。
有孩童仰望天穹,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祈祷无需梦主,也能生光。
——
江枝立于原碑之上。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
带着万千心息——悲喜并存、冷暖相交。
这些心音不再汇于梦环,而在她周身自由回荡。
她听见母亲的笑声、听见孩童的啼哭、听见陌生人梦中的呼吸。
每一声,都是一个“独立的梦”。
“他们……不再需要梦主了。”她低声道。
萧砚立于她身后,灰笔插在地上,沉默不语。
他的目光扫过远方的碑岭,
那里——碑师们的身影已散,碑脉静止,
那曾经被信奉的“判律”,此刻化为尘风。
“碑无主,狱无令,梦无界。”
他缓缓开口,“江枝,这才是真正的‘心界’。”
江枝回头,目光微颤。
“可若人人为主,便无人可控。”
“或许——这才是原频的旨意。”
他语气低沉,似自语,
“原频不欲被谁主宰,它要的是——让每一个‘心’自鸣。”
——
就在两人对话之际,远处的梦民开始异动。
一名老者盘坐于废墟中央,双目紧闭。
他周身的心息忽然亮起,自身焰脉中竟升起一道符文。
那符文既非碑律、亦非梦印,却自行成形——
【心律·自书】
焰光如潮,老者的身体融入空气,
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天穹。
随后,更多梦民开始“书心”。
他们以自身的情感、思念、欲念为墨,
心脉为纸,梦息为笔。
一夜之间,
整片梦界的天空,亮起千万条光文。
那些文字自由生灭,
有的在歌,有的在哭,
有的仅是一句简单的“我在”。
——
江枝抬头,泪光微颤。
“他们……在书写自己的律。”
萧砚叹息。
“这世界,不再需要我们写他们的命。”
“可若人人书律,界将无秩。”
“秩已灭。”他目光幽深,
“心界无主——这便是秩的新形。”
——
碑界的最后一块律碑崩裂。
错界的雾化作细雨,飘向梦原。
灰界的声息转为低吟。
而狱界……空了。
萧砚感到心底一阵空寂。
那些曾被他审判的魂息,如今都在梦光中重生。
无罪、无名、无律。
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
江枝察觉他的神情,缓步走近。
“萧砚,我们都失去了‘职责’。
梦主、狱判、香医、碑师……皆不复存在。”
“那又如何?”
他低声笑,笑里有寂意。
“也许,原频想让我们明白——律不过是心的幻象。”
江枝沉默片刻,忽然抬眼,
“若心界真无主,那它终将再生出主。”
“何以见得?”
“因为‘人’无法忍受彻底的自由。”
她望向远方,那些正在自书律的梦民,
他们的心光虽美,却也在开始相互碰撞。
光与光之间,
出现了细微的摩擦、误差、重叠——
如同旧律初裂之时的那种震鸣。
江枝喃喃:“他们会争,他们会改,他们会再度建立新的界限。”
“新的主,会在那时诞生。”
萧砚的目光变得黯淡:“所以一切终将循环?”
她轻轻一笑,
“也许吧。
但至少这一次——他们的主,不是梦,不是碑,不是律。
而是自己。”
——
夜深了。
天上的光花仍在盛放,却开始缓缓收敛。
梦民的心律逐渐趋于平和。
新的黎明将至。
江枝抬头,
看见天穹中央的那一点光,
仍在轻轻跳动。
那是“原心”的呼吸。
无主,无律,唯息。
她闭上眼,低声呢喃:
“若心能自由,那么梦,也终会懂得沉默。”
风过祖阙,碑灰如雪。
萧砚轻轻拾起灰笔,
在空中写下最后一行:
【心界无主,众律自鸣。】
灰光散尽,笔落无声。
——
天色亮了。
新的心界,在无人主宰的平衡中,
第一次——真正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