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晨雾中驶入江南古城,湿润的空气带着桂花残留的甜香与水乡特有的潮气,与北方高原的凛冽截然不同。老三和扎西混在熙攘的人流中下车,两人都换上了不显眼的普通外套,扎西的手臂用宽松的袖子巧妙遮掩。
“直接去找林晓?”扎西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车站广场。
老三闭目凝神,那股熟悉的、“湿润历史感”的信号比在高原时清晰了数倍,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她就在城里,状态……很焦虑,但没有危险。基金会的人应该还在‘劝说’阶段。”
他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在那边,老城区的方向。”
他们没有选择交通工具,而是凭借老三的感应和扎西的反追踪技巧,在迷宫般的青石板巷弄中穿行。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条安静的古玩街尽头,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带独立小院的二层木楼前。院门上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木牌:晓筑。
“就是这里。”老三能感觉到,那股焦虑的信号源头就在院内。
扎西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目光最终落在斜对面一家茶馆的二楼窗口。“那里视野很好,能覆盖院子正门和大部分侧翼。我上去在外面策应,保持通讯。”他快速做出判断,将一个简易的震动警报器塞给老三,“有情况,按这个。”
老三点头,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院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林晓警惕的脸出现在门后,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的乌青显示她昨晚并未安眠。“你们是?”她的声音带着戒备。
“贡布老爹让我们来的。”老三说出了守门人之间接头的暗语,同时微微释放出一丝温和的、源自契约的精神力波动。
林晓浑身一震,眼中的戒备瞬间化为惊讶,然后是如释重负的急切。她迅速让老三进院内,又紧张地关上门。“你们……你们真的来了!我收到了……风中的信息……”她语无伦次,但意思明确。
院子不大,种着些花草,角落有一口古井。主屋是书房兼客厅,四面书架顶天立地,堆满了书籍和卷轴,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旧纸的味道。
“长话短说,”老三沉声道,“基金会的人找过你了?他们为目标而来。”
“昨天来的,给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要我加入他们研究……那些符号。”林晓快步走到书桌旁,从一本厚重的古籍夹层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页残破的藏文手稿,“就是这个!我感觉到了,它在呼唤我,也……引来了他们。”
老三接过手稿,指尖触碰到那古老纸张的瞬间,他胸口的无形烙印微微一热,一股信息流仿佛直接涌入脑海——不仅仅是文字含义,还有一段模糊的、众人环绕一处“静水”或“冰镜”举行仪式的动态影像!影像中,数个散发着不同光芒的身影(星辰之血)将力量汇聚于一点,试图从虚无中“拉回”某个存在!
“这上面记载的……是一种‘唤归’仪式!”老三声音带着震撼,“需要特定的‘星辰之血’作为基石,在一个能映照‘真实’的镜面前举行……这或许就是星锚回归的关键!”
与此同时虚无深处,当那页记载着“唤归”仪式的古老手稿被老三触碰的瞬间,缠绕在星锚意识上的幽蓝丝线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一股更加强大的束缚力碾压下来,试图将他最后的清醒也彻底磨灭。他能感觉到,那些分散在各处、作为能量源头的“光点”(被控制的觉醒者)亮度陡然增强,抽取他力量的速度加快了!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死死守住了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将一股混合着“紧迫”与“小心镜子”的强烈预警,再次投向老三的方位。
几乎在老三解读出手稿信息的同一时间,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紧迫感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不好!星锚的情况在恶化!“虚无”察觉到了!”老三猛地抬头,“仪式必须尽快,但‘镜子’……‘小心镜子’是什么意思?”
他立刻按动了口袋里的震动警报器,向扎西示警。
然而,警报发出的同时,异变已然发生!
庭院里,那口原本平静的古井井口,毫无征兆地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紧接着,院子四周窗户的玻璃、甚至是旁边一个观赏性铜盆的表面,都开始同时泛起诡异的光泽,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通过这些反射面窥视着院内!
“是镜子!星锚警告的镜子!”老三瞬间明白过来。
这不是实体的攻击,而是一种基于光学原理和精神干扰结合的镜廊迷锁!基金会的人早已布下了陷阱!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青石板路仿佛在蠕动,院墙的位置变得模糊不清。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方向错乱感袭击着老三和林晓的大脑。
“闭上眼睛!用精神力感知!”老三大喝一声,强行稳住心神,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试图穿透这视觉的迷宫。林晓则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脸色煞白。
就在这时——
“砰!砰!”
两声沉闷的击打声和一声闷哼从院墙外传来!是扎西!他显然在试图从外面强行突破进来时,遭到了伏击或者受到了迷锁的影响!
老三心中一沉。扎西在外面反而更危险,这迷锁似乎内外隔绝,甚至可能误导外部的人!
“必须冲出去!”老三对林晓说道,同时全力展开感知。他能“看到”能量流动的轨迹,那些扭曲光线的核心节点,但要找到真实的路径依然困难。“跟着我!尽量别相信眼睛看到的!”
他拉着林晓,凭借能量感知,艰难地朝着记忆中后院门的方向移动。然而迷锁不断变化,看似是门的地方可能是墙壁,看似是墙壁的地方可能蕴藏着陷阱。
就在他们步履维艰之时,被老三护在身后的林晓,目光无意中瞥见了院内那口还在荡漾着涟漪的古井井水。井水倒映着被扭曲的天空和周围的光影,形成了一个不断变化的、混乱的镜面世界。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那页手稿上关于“静水”与“映照真实”的描述闪过心头!
“老三!水!静水能映照真实!这迷锁依靠的是人造的、被扭曲的光!井水是自然的‘镜’!”林晓急促地喊道,同时,她集中自己刚刚觉醒不久的精神力,不是去对抗,而是去共鸣——共鸣那口古井中蕴含的、宁静而古老的“真实”之意!
奇迹发生了!
当林晓的精神力与古井之水接触的刹那,井水的涟漪骤然平复,变得幽深如镜。一股清凉、宁静的气息以古井为中心扩散开来!凡是被这股气息掠过的地方,那些扭曲的光影如同被熨烫过一般,迅速恢复了原状!
镜廊迷锁,被这突如其来的、“真实”的自然之力,强行破开了一个缺口!连院墙外扎西那边的干扰也明显减弱了。
“走!”老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把拉住林晓,从那个被暂时“修复”的视觉通道中冲出,撞开后门。
后门外的小巷里,扎西正背靠着墙壁,脸色有些发白,他刚才显然在迷锁的影响下吃了个小亏,额角有一块淤青。“妈的,这鬼东西!”他看到老三和林晓出来,立刻松了口气,“快走!”
三人不敢停留,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他们离开后不久,那两名基金会成员出现在晓筑院门口,脸色阴沉。
“镜廊被强行破开了一个口子,用的是……很原始的自然之力。”代号“镜”的女人感受着残留的能量波动,语气带着一丝不解。
“是那个林晓?她比我们想的更有价值。”金丝眼镜男“博士”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追!启动所有监测点,他们跑不远!”
古城追猎,正式开场。而老三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那家黑旅馆后不久,昏迷的金属少年阿哲睁开了眼睛,他手腕上那个微型定位器,正将稳定的信号,发送向未知的远方。内鬼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