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塔倒塌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冰雪尘埃如同浓雾般弥漫,但那个在废墟后方显露出的冰洞入口,却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我们的目光。它巨大、幽深,边缘光滑得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或精密的工具切割而出。入口两侧那两尊被厚厚冰层覆盖的巨像,虽看不清细节,却散发着一种跨越了万古时光的苍凉与威严。
扎西率先从震撼中回过神,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再没有“冰鸦”或其他威胁后,示意我们慢慢靠近。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新雪和尖锐的冰碴上,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越靠近洞口,寒意越发凝重。那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沉静的、仿佛能冻结时间的极致低温。我右臂的烙印在这种环境下,反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休眠”状态,不再刺痛,只有一种深沉的、与周围环境共鸣般的冰冷。
我们停在洞口,向内望去。里面并非一片漆黑,而是弥漫着一种幽蓝色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冷光,照亮了一条向下倾斜的、宽阔得惊人的冰制甬道。甬道四壁光滑如镜,折射着迷离的光晕,延伸向不可知的深处。
“祖先的传说……竟然是真的……”扎西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他取出一些特制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撒在入口处做标记,然后深吸一口气,“跟紧我,每一步都要小心。神灵的居所,必有考验。”
我们踏入了冰洞。脚下的冰面坚硬而寒冷,空气仿佛凝固了,呼吸都带着冰渣。甬道一路向下,坡度平缓,但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冰壁中,偶尔可以看到一些被冻结的、模糊的阴影,像是某种奇异的水生植物,或是……难以名状的生物遗骸?它们被永恒地封存在透明的冰层里,保持着生前的姿态,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我们走出甬道,站在了一个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地下空间 的边缘。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被冰封的 城市 。
巨大的、造型奇特的建筑鳞次栉比,它们并非由砖石或金属建成,而像是直接用某种发光的蓝色冰晶整体雕刻而成,线条流畅而充满几何美感,与“方舟”废墟的风格一脉相承,却又更加精致、更加宏伟。高耸的尖塔、圆拱形的穹顶、横跨虚空的冰桥……所有的一切都覆盖在厚厚的、永恒不化的冰层之下,如同一个精心制作的水晶模型,被瞬间冻结了时光。
城市中没有灯火,但建筑本身的材质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境。空中漂浮着一些细小的、如同雪花般的发光粒子,更添神秘色彩。
我们被这超现实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就是白城?方舟幸存者建立的最后家园?它为何被冰封于此?居民们又去了哪里?
“看那里。”扎西指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一座最为高大的建筑,像一个倒扣的巨碗,顶端有一个明显的、类似天线或能量接收器的结构。即使在冰封下,也能感受到它的不同寻常。
那里可能就是关键所在。
我们沿着一条结冰的、宽阔的“街道”向城市中心走去。脚下的冰面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冻结的、类似交通工具或公共设施的轮廓。两旁的建筑内部,透过冰层,似乎还能看到一些静止的、模糊的身影,他们保持着行走、交谈或工作的姿势,仿佛灾难是在一瞬间降临,将整个城市连同它的居民一起,凝固在了这一刻。这种诡异的“生活气息”让这片死寂的城市更显恐怖。
越往中心走,空气越发寒冷,那种沉静的压力也越大。我右臂的烙印开始传来极其微弱的悸动,不再是排斥或不适,而是一种…… 熟悉 和 哀伤 ?仿佛回到了一个阔别已久的故乡,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
突然,走在前面的扎西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警戒。
前方街道的拐角处,传来一阵缓慢而沉重的…… 脚步声 ?
不是我们踩在冰上的声音,而是某种更加坚硬、更加有规律的声音。
咔……咔……咔……
一个身影,从拐角后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 完全由幽蓝色冰晶构成的人形生物 !它大约两人高,身形魁梧,轮廓模糊,没有五官,手中握着一柄同样由冰晶构成的长戟。它的动作僵硬而缓慢,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它空洞的“面部”转向我们,虽然没有眼睛,但我们都能感觉到被锁定的寒意。
“冰霜守卫……”扎西的声音低沉而紧张,“传说是真的……城市有守护者……”
话音未落,那冰晶守卫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长戟,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我们冲来!速度虽然不快,但气势惊人!
“散开!”扎西大喝一声,率先向侧面躲闪。
老三大吼着将手中的投矛奋力掷出!
锵!
投矛精准地命中冰晶守卫的胸口,却如同撞在金刚石上,直接被弹飞,只在冰晶表面留下一个白点!
冰晶守卫毫不停滞,长戟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向距离它最近的老三!
老三就地一滚,险险躲过,长戟砸在冰面上,溅起无数冰屑!
我的短刃和“灼点”恐怕更难以对它造成伤害!这玩意儿看起来对物理和能量攻击都有极高的抗性!
扎西的猎刀砍在它的手臂上,同样只留下一道浅痕,反而震得他自己手臂发麻。
冰晶守卫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发动攻击,将我们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这样下去不行!它的防御太强了!
我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突然落在街道两旁那些被冰封的建筑上。这些建筑也是由类似的冰晶构成……
一个想法闪过。
“扎西!老三!引它到那座建筑下面!”我指着旁边一座有巨大冰檐的建筑喊道。
虽然不明白我的意图,但扎西和老三还是依言且战且退,将冰晶守卫引向那座建筑。
我则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意识沉入右臂烙印。但这一次,我不是要吸收或释放热量,而是尝试去 感知 、去 沟通 !
我回忆起在维度废墟中感受到的、那种相对“温和”的规则力量,回忆起这座城市的哀伤气息。我将自己的意念,不再是对抗,而是带着一种同源的悲悯和询问,导向那个冰晶守卫,同时也导向它脚下这座城市!
“停下……”我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我们不是入侵者……我们寻求答案……寻求帮助……”
我不知道这是否有用,这完全是绝望下的尝试。
然而,奇迹发生了。
那冰晶守卫狂暴的动作,突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 停顿 。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似乎“看”向了我,更准确地说,是看向我右臂的烙印。
它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感受到了我传达的、非敌意的意念?
就在它停顿的瞬间,我猛地将积聚的力量,不再是攻击它,而是化作一股强烈的、充满“唤醒”意味的精神冲击,混合着一丝“暖痕”的热量, 直接轰击 在它脚下那片冰封的街道地面上!
我不是要融化冰,而是要 激活 这片土地沉睡的某种东西!
嗡——
被冰晶守卫和我力量共同作用的那片冰面,突然亮起了微弱的、复杂的纹路!那是城市本身的基础能量回路?!
冰晶守卫身体猛地一震,动作彻底停滞下来。它缓缓放下长戟,庞大的身躯转向城市中心那座最高的建筑,仿佛在接收某种指令。
片刻后,它转回身,对着我们,做出了一个古老的、类似“指引”的手势,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向着城市中心走去,不再理会我们。
它……放过了我们?甚至……在为我们引路?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惊魂未定,却又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喜。
看来,我体内的烙印和那丝规则力量,在这座冰封之城,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通行证”。
没有犹豫,我们立刻跟上了那个沉默的冰霜守卫。
它带着我们穿过一条条寂静的街道,越过一座座冻结的广场,最终来到了城市中心那座最高的、倒扣碗状的巨大建筑前。
建筑底部有一个巨大的、敞开的拱门,里面幽深黑暗。
冰霜守卫停在门口,不再前进,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我们。
答案,或许就在这门后。
我们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这座冰封之城最后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