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座承载着“终焉之门”与观星台的奇迹穹洞,一行人再次潜入黑暗复杂的地下通道。氛围与之前亡命奔逃时已截然不同。手中握有明确的指引,心中怀有沉重的使命,脚步虽依旧谨慎,却少了几分慌乱,多了几分坚定。
林晓手持铜镜,那微弱的牵引感指向一条与来时不同的岔路。根据她脑海中那幅由观星台烙印下的灵知地图显示,距离最近的一个“共鸣点”——另一把可能的“钥匙”——大致位于东南方向,似乎在一片广袤的湖区或湿地附近。他们现在需要先回到相对熟悉的层面,再设法前往那个区域。
通道依旧崎岖难行,但或许是靠近了地脉能量异常活跃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的阴寒秽气淡了不少。
最令人欣慰的变化,发生在老三身上。
在扎西宽厚稳重的背上,老三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悠长平稳。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更显着的是他眉心的变化——那一点象征着“星锚”连接的光芒不再闪烁不定,而是化为一个稳定、内敛的微小光点。
甚至,在一次扎西为了避开脚下深坑而稍微颠簸时,老三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近乎叹息的呻吟。
“老三?”扎西立刻察觉,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他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平台放下。
林晓和阿海也立刻围了上来。
老三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最终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而迷茫的,焦点游离不定。他看了看扎西,又看了看林晓,最后目光扫过阿海和阿水,停留了片刻。
“扎……西……”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微弱的声音。
“是我!老三,你感觉怎么样?”扎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水……”
阿水立刻解下自己的水囊,小心地喂了他几小口清水。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老三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迷雾散去不少,虽然依旧疲惫虚弱,但已经有了思考的光彩。
“我们……出来了?”他看向四周黑暗的通道,“那个……银色的地方……那些‘线’……扯得没那么紧了……”
他所说的“线”,显然是指那些试图捕捉、解析“星锚”的各方力量。观星台的特殊环境,以及青铜门扉的力量,似乎为他(或者说,为他与星锚之间的连接)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屏蔽区”和“修复舱”。
“出来了。多亏了晓晓,还有……这两位朋友。”扎西简略地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观星台、“终焉之门”、血脉密钥以及星图指引等关键信息,用最精炼的语言告知了老三。
老三静静地听着,当听到“七星之契”、“源血”以及“虚无”正在捕捉钥匙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沉的忧虑。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个“锚点”之所以被如此“重视”,正是因为“星锚”本身,很可能就是那“七星”之一,或者是开启某个关键环节的核心。
就在这时,老三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焦,仿佛在倾听着某个来自遥远虚空的声音。片刻后,他缓缓吁出一口气,声音依旧虚弱,但带着一丝来自“星锚”的冰冷余韵:
“……它(星锚)说……这里的‘墙壁’很厚……‘噪音’小了很多……它需要……时间……重新校准……”
这断断续续的话语,证实了星锚的独立意识正在利用这难得的环境进行自我修复和调整。老三更像是提供了一个脆弱的“通讯频道”,而非法完全融合。
看到老三状态稳定,并与星锚重新建立了相对清晰的连接,众人稍作休整。趁着这个机会,阿海靠坐在岩壁旁,目光扫过扎西和林晓,最终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扎西兄弟,林姑娘,事到如今,有些话,该说清楚了。”
扎西和林晓看向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阿海深吸一口气,牵动了内伤,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道:“我……以前确实是基金会布在水城的一枚暗子,代号‘渔夫’。”
他直接承认了最初的立场,这让扎西和林晓眼神微凝。
“基金会早年发现了我对水流的感知能力,用资源和所谓的‘进化前景’控制了我,让我为他们监视水城的异常动向,引导目标。”阿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之前在水巷,试图把你们逼入‘网箱’的,就是我。”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但是,基金会的目的,远比他们宣称的要黑暗。他们抓捕‘共鸣者’,搜寻古物,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研究或保护,而是在为某种……献祭或者交易做准备。我亲眼见过他们处理‘实验废弃物’的方式……那绝不是任何正规组织该有的行为。”
“所以,你背叛了基金会?”林晓问道。
“不完全是背叛。”阿海摇了摇头,“更准确地说,是我找回了自己本该在的位置。”他看向幽深的通道,仿佛能看穿岩石,看到那流淌的地下水脉,“我们这一支,祖辈其实并非纯粹的江湖人。我们自称‘渊民’,世代与地下暗河、水脉节点打交道,看守着一些古老的秘密,躲避地上的纷争。只是到了我父亲那一代,传承几乎断绝,我才流落江湖,最终被基金会招揽。”
阿水在一旁用力点头,补充道:“海叔后来发现了基金会的真面目,又通过一些古老的记号和水脉传说,重新联系上了散落各处的‘渊民’。我们救你们,一开始确实是为了阻止基金会得到手稿和……老三兄弟这个重要的‘锚点’。这是‘渊民’守护水脉节点、清除‘污秽’的职责。”
阿海接口,表情无比严肃:“但后来,听到了老三兄弟的警示,见到了观星台的奇迹,尤其是‘终焉之门’和‘血脉密钥’的真相……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变了。这关乎到远古盟约,关乎到那道门后的秘密,关乎到整个世界平衡的战争!我们‘渊民’,作为古老的守护者分支,无法再置身事外。找到并保护其他的‘钥匙’,阻止‘虚无’和它的帮凶,是我们不容推卸的责任!”
扎西沉默了片刻,向阿海伸出了仅存的右手:“欢迎回来。”
阿海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粗糙的手,与扎西紧紧一握。这一握,是信任,也是共同责任的确认。
林晓也感到心中一暖。有了真正属于“守门人”体系分支的“渊民”帮助,他们对地下世界的了解和行动能力将大大增强。
“既然是一家人了,”阿海松开手,脸上露出一丝属于“水老鼠”和“渊民”的混合式狡黠笑容,“那去东南边那个‘共鸣点’,我们可以走一条更快的‘水路’。我知道一条隐藏的地下暗河支流,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船’,顺流而下,能省去不少功夫,也能更好地避开地上的眼线。”
新的盟友,明确的目标,以及一条潜在的捷径。团队的凝聚力空前增强。
休整完毕,扎西再次背起老三。这一次,老三的手臂似乎无意识地、更紧地搭在了扎西的肩上。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老三的身体又是一顿,眼神再次失焦,片刻后,他低声道:
“……星锚……它捕捉到了一丝……来自东南方向的……同类‘频率’……很微弱……但正在……变得清晰……它说……要尽快……”
星锚的主动预警和指引,与林晓手中的铜镜产生了交叉验证。目标,无比明确。
林晓手持铜镜,感受着那指向东南方向的牵引。阿海和阿水在前引路,他们对黑暗地下世界的熟悉,此刻成为了团队最宝贵的财富。
一行人带着新的希望与更加沉重的责任,再次没入无边的黑暗,向着下一个“钥匙”所在的方向,坚定前行。远古的星图在他们心中点亮,血脉的呼唤与星锚的警示交织,引导着他们,走向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未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