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在身后发出低沉的呻吟。备用能源系统的过载和那场规则层面的共鸣爆破,如同给了这座冰封了无数岁月的巨兽致命一击。冰晶穹顶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细小的冰屑如同雪花般簌簌落下,巨大的冰柱偶尔断裂,砸落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整座城市正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走向崩塌。
我们没有时间哀悼或停留。每一秒的耽搁,都可能意味着被永远埋葬在这座冰雪坟墓之中。
扎西凭借着他惊人的方向感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直觉,带领我们在崩塌的建筑和坠落的冰凌间穿梭。我几乎是被他和老三架着在奔跑,右臂彻底失去了知觉,像一段枯木般晃荡着,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和更深的虚弱感。左手中紧握的那块用隔热布包裹的水晶碎片,如同握着一块烙铁,其内部狂暴的能量透过布料灼烧着我的掌心,提醒着我它所承载的重量。
终于,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冲出了那个巨大的冰洞入口,重新回到了永冻峰脚下凛冽的寒风与漫天飞雪之中。
回头望去,白城入口处的冰壁正在大面积坍塌,巨大的冰块将洞口掩埋了近半。那座奇迹般的城市,连同它尘封的秘密和悲壮的过往,将再次隐没于冰雪之下,或许直至永恒。
我们没有喘息的机会。扎西判断,刚才的能量爆发如同在黑暗的海洋中点燃了灯塔,那个“饥渴”的存在必定会有所感应,它的爪牙可能正在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聚。
“必须尽快离开永冻峰范围!”扎西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模糊不清,“往东南方向走,尽量避开开阔地,利用地形隐蔽!”
我们找到了隐藏起来的雪地车。幸运的是,它并未被冰崩波及。扎西迅速启动引擎,履带碾过厚厚的积雪,载着我们三人,如同惊弓之鸟,冲入了茫茫雪原。
车外的能见度极低,狂风卷着雪沫,织成一道白色的幕墙。扎西将车速提到了极限,在起伏的雪丘和危险的冰裂缝边缘险象环生地飞驰。雪地车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颠簸着,我的伤口不断被牵动,鲜血再次浸透了简陋的包扎。
我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右臂的烙印处不再有力量涌动的感觉,只剩下一种死寂的、仿佛连骨髓都已冻结的冰冷,以及那触目惊心的裂纹带来的、随时可能彻底碎裂的预感。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能够支撑到现在,全凭一股不甘的意志和手中这块滚烫的碎片。
“有东西跟着我们!”负责警戒后方的老三突然惊恐地喊道。
我强打精神向后望去。在风雪弥漫的背景下,几个黑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它们低空飞行,形态变换不定,正是之前遭遇过的“冰鸦”!但这一次,它们的数量更多,体型似乎也更大了,周身缠绕的黑色寒气几乎要与背景的暴风雪融为一体!
它们的速度远超我们的雪地车!
“加速!甩掉它们!”扎西怒吼着,将油门踩到底。
雪地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在雪地上疯狂漂移。但冰鸦群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它们那令人牙酸的嘶鸣声!
一只速度最快的冰鸦如同黑色闪电般俯冲下来,锋利的冰爪直抓向驾驶室的扎西!
“小心!”老三探出身子,用那根金属管奋力格挡!
锵!火星四溅!冰鸦被挡开,但老三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手臂发麻。
更多的冰鸦围了上来,它们不再单独攻击,而是像狼群一样,开始协作冲击雪地车!有的撞击车窗,有的试图破坏履带!车身剧烈摇晃,防弹玻璃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被它们拆成碎片!
我看着手中能量狂暴的水晶碎片,一个危险的念头升起。这东西的能量能湮灭冰霜守卫,对同源的冰鸦是否也有奇效?但如何引导?我的右臂已经废了,仅凭意念……
不,还有办法!
“扎西!把车开向那个冰崖下面!”我指着右前方一处突出的、底部有凹陷的冰崖喊道。
扎西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利用地形限制冰鸦的活动空间!他猛打方向盘,雪地车一个漂移,朝着冰崖底部冲去!
冰鸦群紧追不舍。
在冲入冰崖阴影的瞬间,我对着老三大喊:“老三!帮我打开车窗!快!”
老三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奋力摇下了他那侧的车窗!
刺骨的寒风和冰雪瞬间灌入车厢!
就在几只冰鸦趁机想要扑进来的刹那,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不是去激发碎片,而是将左手中那滚烫的碎片,猛地 贴 在了自己右臂那布满裂纹的烙印上!
我不是要使用力量,我是要 刺激 它!用这块蕴含城市“排斥”规则碎片的能量,去 引爆 我烙印中残留的、那个存在最本源的冰冷规则!
像将冷水泼入滚油!
“呃啊啊——!”难以想象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右臂的烙印如同被烧红的针千万次穿刺,那沉寂的冰冷与碎片灼热的排斥力发生了剧烈的、毁灭性的冲突!
一道细微的、却凝练到极致的 灰白色闪电 ,从我右臂的烙印与碎片接触点迸发而出,如同一条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窜出车窗!
它没有巨大的声光效果,却带着一种绝对的、针对“异己”的 抹除 意味!
那道灰白闪电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击中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冰鸦!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那几只冰鸦就像被橡皮擦从现实中擦掉了一样,瞬间 消失 得无影无踪,连一丝黑烟都没有留下!
剩余的冰鸦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了惊恐至极的尖啸,猛地四散飞逃,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车厢内一片死寂。
老三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扎西从后视镜里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
我瘫软在座位上,右臂的烙印彻底变成了焦黑色,仿佛一块冷却的熔岩,再也没有任何感觉。水晶碎片也黯淡了不少,温度骤降。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我们双方最后的力量。
我赌赢了。用我右臂可能永久残废的代价,暂时吓退了追兵。
但我们都清楚,这仅仅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还在前方等着我们。
雪地车继续在风雪中穿行,朝着东南方,朝着那个埋葬了无数秘密和危险的“锁孔”基地,亡命飞驰。
车窗外的风雪,似乎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