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源气如同最温驯的溪流,在墨临渊精妙的操控下,分作两股,缓缓注入司徒斩与林玄体内。
救治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司徒斩体内,夜砚秋的暗影毒力与血公子的混合剧毒,如同跗骨之蛆,不仅侵蚀血肉经脉,更在消磨他的神魂与刀意本源。这些剧毒属性阴狠诡异,相互纠缠,自成循环,顽固异常。混沌源气虽具净化之能,但墨临渊既要小心控制净化力度,避免伤及司徒斩脆弱的经脉,又要同时对抗两种不同源、却同样歹毒的毒素,心神消耗极大。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刚刚突破、尚未完全稳固的混沌金丹微微震颤,释放出的混沌灵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那是之前强行催动“混沌归墟”对抗强敌留下的隐患,也是混沌灵根在巨大压力与情感冲击下,正发生着某种更深层次、不可预知变化的征兆。
林玄的情况同样棘手。他透支的不仅是灵力,更是与灵植沟通、调和能量的特殊木系本源,以及部分生命精气。小芽的枯萎便是明证。混沌源气可以滋养补充,但那种与万灵共鸣的特殊天赋,却需要更细致、更契合的引导才能恢复,否则可能留下永久损伤。
苏云漪与姜离烬分立两侧,全神戒备。凌无垢则站在墨临渊身后,冰莲气息平稳输出,帮助他稳定心神,同时她自身也在快速吸收着此地残余的混沌源气,巩固刚刚突破、初步融合的冰莲圣体境界。
夜琉璃被墨临渊扶到一旁相对平整处,靠着一块残骸坐下。她眉心星印黯淡,血迹未干,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墨临渊分出一缕最柔和的混沌灵力包裹着她,护住她燃烧殆尽的星瞳本源和灵魂,但这只是杯水车薪,真正的恢复需要时间、机缘,更需要她自己顽强的意志。
她的目光,时而落在墨临渊专注而苍白的侧脸上,时而无神地望向遗迹入口的阴影处,那里,是她兄长消失的方向。痛苦、迷茫、一丝未熄的担忧,在她眼中交织。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疗伤中一点点流逝。
渐渐地,司徒斩灰败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伤口处缭绕的黑气在混沌源气持续的净化下,开始缓慢消退,但速度很慢。他破碎的刀意,似乎也在这包容万象的混沌气息浸润下,有了一丝重新凝聚的迹象。林玄的气息平稳了许多,枯萎的小芽也重新抽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嫩芽,轻轻触碰着他的指尖。
就在众人微微松一口气,以为最危险的时刻即将过去时,异变突生!
墨临渊身体猛地一颤,口中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他周身原本平稳流淌的混沌灵力骤然变得狂暴紊乱,双眼之中,刚刚压下的混沌之色再次汹涌而起,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原始,其中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临渊!”苏云漪大惊失色。
“他的混沌金丹……还有灵根……在剧烈变化!”凌无垢立刻察觉到不对,冰莲气息全力输出,试图镇压墨临渊体内暴走的力量。
但这一次,似乎不同以往。墨临渊体内的混沌灵力,不再仅仅是失控暴走,而是仿佛被某种更本质、更深层的东西“点燃”了!
他的丹田内,那枚混沌金丹剧烈跳动,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玄奥的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与他的经脉、穴窍、乃至识海中的精神力产生共鸣!他浑身的骨骼发出噼啪的脆响,血液流动如同长江大河般轰鸣,皮肤之下,隐约有灰蒙蒙的光芒透出,光芒之中,似乎有无数微小的世界在生灭、演化!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混沌古玉,也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光,主动飞起,悬浮在他头顶,洒下道道清辉,与墨临渊体内暴动的混沌力量相互呼应、交融!
“这是……灵根深处某种枷锁被打破?本源在苏醒?”姜离烬又惊又疑。
墨临渊感到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混沌熔炉。痛苦!难以想象的痛苦!不仅仅是肉身经脉被狂暴力量冲刷撕裂的痛苦,更是灵魂仿佛被撕裂、被重塑的痛苦!无数杂乱、浩瀚、古老的信息碎片,伴随着混沌本源的力量,疯狂涌入他的识海!
他“看到”了星辰诞生又寂灭,看到大陆板块移动碰撞,看到万物从单细胞演化出无穷形态,看到文明兴起又覆灭于尘埃……他也“看到”了无尽的黑暗自域外蔓延,吞噬星光,污染生机,看到上古的仙神浴血奋战,看到“观星阁”在黑暗中崩塌,看到一道模糊的、散发着混沌气息的身影,在最后时刻,将一枚玉玦和一缕本源,送入虚空……
“吾之血脉……承混沌之名……当守护此界生灭之序……对抗……黑暗侵蚀……”一个苍茫、疲惫、却充满无尽威严与期许的声音,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这声音,与守阁人残念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宏大!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那声巨响在墨临渊体内炸开!他下腹丹田处,一点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彩与形态的“光”骤然亮起!那不是灵力光点,更像是……一个微型的、正在演化的“混沌原点”!
混沌灵根——彻底觉醒!
不再是简单的变异灵根,不再仅仅是吸收转化混沌之气的能力,而是真正沟通了一丝混沌本源,觉醒了属于混沌血脉的古老传承与权柄!
墨临渊周身狂暴的力量骤然一收,全部内敛,归于那混沌原点之中。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再无半分混乱与痛苦,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平静,仿佛能包容万物,亦能洞察万物本质。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一缕灰蒙蒙的、看似毫不起眼的混沌之气浮现。这缕气息,与之前的混沌灵力截然不同。它更加凝练、更加纯粹,散发着一种“万物之始,亦为万物之终”的古老道韵。
他屈指一弹,这缕混沌之气一分为二,轻飘飘地落在司徒斩和林玄身上。
奇迹发生了!
司徒斩伤口处那顽固纠缠的混合剧毒,在这缕看似微弱的混沌之气接触下,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瞬间瓦解、消融,化作最纯净的天地灵气!甚至,那缕混沌之气还主动包裹住司徒斩破碎的刀意,以其包容演化的特性,温养、促进着刀意的重新凝聚与……某种程度的蜕变!
林玄体内枯竭的木系本源,如同久旱逢甘霖,被这缕混沌之气滋养,迅速焕发出蓬勃生机。更神奇的是,这缕混沌之气似乎能模拟演化出适合林玄本源特性的能量,甚至引动了周围遗迹残存的、极其微弱的生命法则碎片,加速他的恢复。小芽欢呼雀跃,枯萎的藤蔓迅速恢复翠绿,甚至比之前更加粗壮灵动。
仅仅几个呼吸,司徒斩脸上的死灰之气尽去,呼吸变得平稳有力,虽然依旧虚弱,但显然已脱离生命危险,甚至因祸得福,刀意有了更进一步的契机。林玄也悠悠转醒,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本源稳固,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幕,让苏云漪、姜离烬、凌无垢都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层次的力量?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墨临渊自己也有些惊讶于这彻底觉醒后的混沌灵根之力。他感觉自己对混沌之力的理解、掌控,跃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心念所至,灵力随心转化,包容、演化、吞噬、净化……诸多妙用存乎一心。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能量的细微流动,感知到遗迹空间那残破的法则脉络,感知到……远方,那与古玉、与他血脉隐隐共鸣的、属于这片陨星秘境真正核心的呼唤。
“这才是……真正的混沌灵根。”墨临渊喃喃自语,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那仿佛无穷无尽、又温顺如臂使指的力量。他头顶的古玉也缓缓落下,重新回到他怀中,光芒内敛,但与他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仿佛血脉相连。
“临渊,你没事了?”苏云漪最先反应过来,关切地上前,仔细打量他。
墨临渊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看向凌无垢和姜离烬:“让诸位担心了。我没事,反而……因祸得福。”他又看向夜琉璃,眼中带着感激与沉重,“多亏了琉璃师姐,还有大家。”
夜琉璃勉强牵动嘴角,想说什么,却只是微微摇头。
就在这时,遗迹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头顶那静止的浩瀚星河开始扭曲、崩解,化作无数流星光雨坠落。周围的悬浮石台、残破建筑,纷纷崩裂、坍塌。整个遗迹,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开始走向彻底的毁灭!
“遗迹要塌了!快走!”姜离烬急道。
墨临渊目光扫过众人,司徒斩和林玄虽未痊愈,但已能勉强行动。他当机立断:“苏师姐,姜师兄,你们带上司徒师兄和林师弟!凌师姐,你照看琉璃师姐!跟我来,我知道出口!”
他凭借觉醒后的混沌灵根与古玉的共鸣,瞬间锁定了这即将崩塌的遗迹空间中,一处相对稳定、通往外界(并非原来入口)的空间节点。
众人不敢耽搁,互相搀扶,紧跟墨临渊。
墨临渊来到一块看似普通的碎裂玉台前,手掌按在上面,混沌灵力涌入。玉台亮起微光,前方空间荡漾起涟漪,形成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临时光门。
“快!”墨临渊率先踏入。
众人鱼贯而入。
就在最后一人(搀扶着林玄的姜离烬)踏入光门的刹那,整个“观星阁”遗迹空间,如同被捏碎的琉璃,轰然向内坍缩、湮灭!狂暴的空间乱流席卷一切,将那上古的辉煌与悲壮,彻底埋葬。
光门另一端,是熟悉的陨星秘境景象,但已非原来那片星骸丘陵,而是一片更加荒凉、地面布满黑色结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硫磺味的地域。
暂时安全了。
众人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黑色岩洞,安顿下来。司徒斩和林玄服下丹药,继续调息。夜琉璃也沉沉睡去,眉心星印微弱闪烁,在进行着艰难的本源修复。
苏云漪、姜离烬、凌无垢围在墨临渊身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经历了遗迹生死,见证了混沌灵根真正觉醒,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同伴,已经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背负着更沉重、也更莫测的命运。
“临渊,刚才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苏云漪轻声问道。
墨临渊沉默片刻,整理着脑海中那些浩瀚而破碎的信息,缓缓道:“我的混沌灵根,彻底觉醒了。它……似乎并非简单的变异灵根,而是传承自某个极其古老的血脉,与上古对抗‘黑暗侵蚀’的使命有关。古玉,是钥匙,也是信物。”
他将自己“看到”的部分模糊景象和听到的声音,简要告知。
“黑暗侵蚀……域外……守护此界生灭之序……”姜离烬咂摸着这些词,感觉头皮发麻,“听起来,我们好像不小心……卷进了一个天大的麻烦里?比萧家、绝刀门什么的,麻烦一万倍?”
“恐怕是的。”墨临渊苦笑,“但我们也获得了与之对抗的力量和……责任。”
“那夜砚秋……”凌无垢迟疑道。
提到这个名字,气氛瞬间凝重。
墨临渊眼神转冷:“他背后的势力,极可能与这‘黑暗侵蚀’有关,至少是其中的爪牙或合作者。‘种子计划’,或许就是在筛选、培养,或者……污染像我们这样具有特殊体质或天赋的人,为其所用。”他看向沉睡的夜琉璃,语气沉重,“琉璃师姐的‘星源锁’,恐怕也是他们控制人的手段之一。夜师兄……身不由己,但背叛已成事实。下次见面,是敌非友。”
苏云漪等人默然。夜砚秋的背叛,是扎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尤其是对夜琉璃。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大家的伤势,提升实力。”墨临渊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目光望向远方,“然后,去万毒渊与聂师兄汇合。我有预感,那里,或许藏着关于‘污染’、关于幕后黑手的更多线索,甚至……可能也有解决琉璃师姐‘星源锁’的契机。”
“而且,”他感受着体内混沌原点的脉动,以及古玉传来的、越发清晰的秘境深处召唤,“这片秘境的核心,似乎也在呼唤我。混沌灵根的觉醒,或许正是开启最终秘密的钥匙。”
前路更加凶险,但也更加清晰。
绝境求生,激发了墨临渊的混沌灵根,也让他们窥见了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席卷诸天的黑暗阴影。他们这群被迫绑在一起的年轻人,将何去何从?
(第8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