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短暂宁静,被每个人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心跳声打破。山坡巨岩之后,五人小队或坐或躺,形象狼狈,气息萎靡。李铮撕下衣襟,咬着牙处理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粗糙的布料。石大力身上多处挂彩,靠着岩石喘着粗气。王小板胳膊上被煞气侵蚀的伤口乌黑发紫,他疼得脸色扭曲,却不敢大声呻吟。孙福缩在离众人最远的角落,低垂着头,身体不时轻微颤抖,不知是源于后怕,还是别的情绪。
墨临渊盘膝坐在靠近岩壁的位置,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内视己身,丹田内那膨胀了一圈的混沌漩涡正在缓缓平复着剧烈的旋转,先前强行吞噬石甲魔猿土系能量带来的经脉胀痛感尚未完全消退。混沌灵根初显的“吞噬”特性,虽然霸道绝伦,但显然也伴随着不小的风险和负担,绝非可以随意动用的手段。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巨岩,望向山坡更高处那片天空微微扭曲的区域。怀中古玉传来的灼热感与渴望之意并未减弱,反而随着他状态的稍许稳定而变得更加清晰。那里,似乎就是一切异常的源头,也是古玉指引的最终方向。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李铮包扎好伤口,声音带着疲惫与凝重,“兽潮虽未追来,但此地依旧不安全。而且……秘境关闭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墨临渊和孙福身上停留了一瞬。墨临渊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孙福则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又迅速低下,含糊地应了一声。
休整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勉强恢复了一些行动力。在李铮的带领下,他们再次出发,沿着山坡向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些游荡的零散妖兽和能量紊乱的区域,目标直指秘境出口的大致方位。
然而,前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的景象却让他们再次停下了脚步。
只见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出现在山坡顶端。那似乎是一座古老宫殿的残骸,大部分已经坍塌,被岁月的尘埃和暗红色的苔藓覆盖,但依旧能看出其昔日的宏伟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废墟中央,竟有一座相对完好的三层阁楼巍然屹立,阁楼通体由一种暗沉的黑玉般的石材砌成,表面雕刻着无数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散发出一种沧桑而神秘的气息。阁楼的大门紧闭,门上同样刻满了复杂的纹路,隐隐有微弱的灵光流转。
“这是……上古宗门的藏经阁?” 李铮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般而言,秘境中最珍贵的传承和典籍都会存放在类似的地方。
孙福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先前所有的恐惧和萎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冲散。藏经阁!里面定然有上古功法和秘术!若是能得到一二……
就连石大力和王小板,也意识到了眼前这座建筑可能代表的意义,脸上露出了渴望之色。
唯有墨临渊,眉头微蹙。他怀中的古玉,并未对这座藏经阁表现出强烈的指向性,那灼热感依旧指向更深处那片扭曲的天空。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座看似完好的藏经阁,周围萦绕着一股极其隐晦却令人心悸的能量场,那紧闭的大门上的符文,也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小心,此地有强大的禁制。” 墨临渊沉声提醒。
“禁制?历经万古,还能剩下多少威力?” 孙福不以为然,或者说,贪婪已经蒙蔽了他的判断力,“机缘就在眼前,岂能空手而归!李师兄,我们试试能否打开这大门!”
李铮也有些意动,但他比孙福谨慎得多。他仔细观察着那大门上的符文,感受着那隐晦的能量波动,沉吟道:“禁制确实存在,而且不弱。不可贸然行动。”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咻!咻!咻!”
数道破空之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只见四五个身影从废墟的其他角落窜出,显然也是被这藏经阁吸引而来的其他小队弟子。这些人个个带伤,神色仓皇,看来也是在兽潮中侥幸逃生,此刻看到藏经阁,眼中都爆发出与孙福类似的光芒。
“藏经阁!”
“上古传承!”
惊呼声响起,这几人毫不犹豫地冲向阁楼大门,其中一人更是迫不及待地挥动手中一柄巨斧,狠狠劈向那布满符文的大门!
“蠢货!住手!” 李铮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然而,已经晚了!
“嗡——!”
就在巨斧即将劈中大门的刹那,门上那些模糊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恐怖绝伦的毁灭性气息瞬间爆发!无数血红色的雷电如同蛛网般从门上迸发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那挥斧的弟子!
“啊——!”
凄厉至极的惨叫划破天空!那名弟子连人带斧,在血色雷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汽化,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骇人的一幕,让所有冲向藏经阁的人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那血色雷光在灭杀一人后,并未立刻消失,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在门上游走、闪烁,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是……是‘寂灭血雷禁’!上古杀禁之一!” 一个见识稍广的弟子声音颤抖地叫道,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禁制震慑住了,再无人敢上前一步。藏经阁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界限。
孙福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冷汗直流,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
就在众人绝望,准备放弃离去之时,墨临渊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那扇大门,更准确地说,是盯住了大门上那些游走的血色雷光!
他丹田内的混沌漩涡,竟然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旋转起来,传递出一种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极度渴望、甚至带着一丝“饥饿”的情绪!这寂灭血雷中蕴含的,是一种极致毁灭、却又在毁灭中蕴含着一丝微弱生机(否则无法维系禁制万古)的奇异能量!这股能量,对混沌灵根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同时,他怀中的古玉也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并非指引他靠近,而是将一股极其复杂、残缺的信息流,强行灌入他的脑海——那是关于这“寂灭血雷禁”的一部分符文结构、能量运行节点,以及……一处极其微小、因岁月流逝而出现的、并非漏洞而是能量流转间歇的“韵律破绽”!
这并非完整的破解之法,更像是一种……“窃取”能量的引导术!
古玉,竟然在教他如何“偷取”这上古杀禁的能量!
墨临渊的心脏狂跳起来。风险极大!一旦失手,下场就是灰飞烟灭!但机遇也同样巨大!若能成功窃取这寂灭血雷之力,混沌灵根必将得到难以想象的滋养和蜕变!
他看着周围那些面带恐惧、准备离去的弟子,又看了看那扇散发着死亡与诱惑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富贵险中求!这偷学禁术、窃取雷力的机会,千载难逢!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了几步,在距离那血色雷光足够近、却又相对安全的边缘盘膝坐下。
“墨师弟,你做什么?!快回来!” 李铮焦急地喊道。
孙福等人也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墨临渊。
墨临渊充耳不闻,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按照古玉传递的那残缺的引导术,开始小心翼翼地调动混沌灵力,同时将神识凝聚成一丝细若游丝的触须,遥遥探向那扇大门,尝试去捕捉那寂灭血雷能量流转中,那极其短暂而隐秘的“韵律破绽”。
他在进行一场豪赌。赌古玉的指引无误,赌自己对混沌灵力的掌控力,赌那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坐在死亡边缘的少年,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他即将触碰的,是何等恐怖而又诱人的禁忌力量。
(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