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朔环顾四周,屏息凝神听了片刻,这才小声答道:“一名被北郸俘虏的军匠,名叫吕震。我二叔曾告诉我,当年他与令将军之所以能屡次克敌制胜、以少胜多,不仅倚仗兵法谋略和将士们的骁勇善战,更离不开军中几位技艺高超的工匠。”
“这些匠人日以继夜地钻研,协助他和令将军打造了一批新式火器,在战场上大显神威。可惜,令将军遇害后,北郸人趁机窃取了火器的图纸,并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以改进。结果,黍州一战,云国被打得溃不成军。”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如今云国执掌兵权的将领皆是庸碌之辈,只会固守旧制。长此以往,大云今后的战事必将一败涂地。我二叔已经复原了当年的火器样式,我也同他一道大抵推测出了北郸人改良的部分,但仍有几个关键之处无法破解。”
“二叔说,吕震是当年军中技艺最为精湛的工匠,若能找到他,或许这些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润青听得心惊,低声喃喃:“原来如此……可是,吕震为北郸人所俘,如今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云朔摇了摇头:“不,我二叔暗中遣人查探到,吕震尚在人世,而且就在晟京。北郸人俘虏了他之后,逼迫他进入军器所研制火器,至今仍困于其中。”
润青急切地问道:“那你有何打算?难道你想冒险去营救他?”
云朔摇了摇头:“晟京内外守卫森严,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危及吕震性命。我二叔派去的人和他接触后得知,吕震虽被迫为北郸效命,但他心中始终未忘大云,且有意襄助。若能从他那里探得哪怕一两条重要消息,于我们也大有裨益。”
“如此说来,你是打算去军器所暗访他?”
“吕震平日并不住在军器所内,而是居于百工坊。那里是工匠和军匠聚居之地,虽然也受到集中管束和盯梢监视,但是比起军器所,戒备还是要松懈一些。只要我能避开巡查的城防军和军器所的暗哨,便可潜入其中。”
润青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可要我搭把手?虽说我刀剑功夫一般,但替你传递些消息、放放风还是可以的。”
云朔神色认真地看着润青:“不必了,你安心待在医馆治病救人便好。这事我一个人能应付。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回黍州后如何向你先生交代?”
话音未落,院子的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像是瓦片被什么东西踩裂了。
“什么人?”云朔神色一凛,低声喝道。
润青也屏住了呼吸,顺着云朔的视线望去。月光下,屋顶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只见一团黑影在瓦片上缓缓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那黑影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一阵低沉的“咕噜”声,双翼遽然展开,竟是一只体型硕大的夜枭。它的羽毛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泽,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俯视着院中的两人,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云朔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原来是只夜枭,倒是少见。”
润青笑道:“这夜猫子不会把咱们刚刚所说的话都偷听去了吧。”
云朔扬了扬眉梢:“偷听去又如何,这玩意儿还能去通风报信不成。”
那夜枭似乎对两人的反应毫不在意,只是振了振翅膀,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随后展翼远遁,消失在夜空中。
云朔望着夜枭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对了,我给你的那把短刃呢?还在吧?”
润青愣了一下:“哦!差点忘了,在我屋子里呢。你等等,我这就去取。”
他说完,转身快步走进厢房,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布包走了出来,递给云朔:“喏,在这儿呢,我一直收得好好的。”
云朔接过短刃,在手里掂了掂:“没派上用场吧。”
“……没有。”润青眼神微微闪烁,语气有些支吾。
“怎么了?”云朔发觉不对。
“没,没什么。”
云朔目光锐利地盯着润青,沉默了半晌,没继续追问。两人各自回到自己厢房中。
没过多久,润青又听到云朔在院子里喊:“徐润青,我有条裤子怎么不见了!该不会是你偷偷拿去穿了吧?”
润青哭笑不得:“我穿你裤子干嘛?你考试前在厢房里扔了一堆脏衣物,我看不过眼,帮你洗好晾好了。可能是和我的衣物混到一起了,我找找看。”
云朔闻言,笑嘻嘻地推开润青的房门,探头进来:“我就说嘛,咱俩关系再好,也没到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地步。”
润青白了他一眼,转身在衣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拎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灰绸裤,朝云朔扔了过去:“喏,你的宝贝裤子,收好了。”
云朔稳稳将其接住,随即目光扫过润青的案桌:“咦?我记得这房里原先有个白瓷油灯,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