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显然是黎夏想多了,今天的领事馆异常的安静,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时,王浩正对着摊开的报纸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张曼则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油。
“早啊。”黎夏放下包,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两人。
“早。”王浩抬头笑了笑,眼底一片红血丝。
“浩哥,你这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昨晚干啥去了?”黎夏故作惊讶地凑过去,故意盯着他的眼睛看,鼻尖轻轻动了动,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气息,淡到如果不是黎夏嗅觉灵敏,几乎会错过。
那味道,跟昨晚地道里的气息如出一辙。
她心里瞬间了然,原来王浩跟自己一样,也是红党的人,昨晚在地道里接应的人里也有他一个。
王浩却摆摆手,长叹了口气:“别提了,昨天去相亲,被人给嫌弃了,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你说我王浩差哪儿了?论工作,我在领事馆当翻译,也算体面;论收入,一个月也不少挣……”他越说越气,眉头皱成了川字。
张曼闻言,立刻放下指甲油瓶,好奇地探过身:“她凭啥嫌弃你啊?是长得比电影明星还好看,还是家里有金山银山?”
王浩猛地瞪向她,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还不是因为你!”
张曼“啪”地把指甲油摔在桌上,柳眉倒竖:“哎,你这人讲点道理行不行?你相亲没相成,跟我有啥关系?你相亲,我又没在现场,怎么还赖上我了?”
黎夏也出不解的问道:“对啊,我也没明白,怎么就怪到曼姐头上了?”
王浩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道:“起初那女人见我坐车去的,对我态度还挺好,结果聊着聊着,一听车是同事的,房子是租的,我父母就开了个小杂货铺,脸立马就拉下来了,说我‘不自量力’,配不上她那‘书香门第’的家世!”说罢,他还夸张地哀嚎一声,引得张曼“嗤”地笑出了声。
“就这?”张曼挑眉,“没成就没成呗,天下何处无芳草,总有一天会遇到你的他。”
黎夏也跟着笑,笑声落定后,张曼突然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往走廊上看了看,又迅速关上门,转回身压低声音对两人道:“昨晚的爆炸声,你们听见了吗?”
黎夏点点头,故意露出后怕的表情:“听见了,那么大的动静,震得窗户都嗡嗡响,吓死我了。到底是哪儿出事了?”
王浩也立刻来了精神,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我也听见了,动静特别大,当时还以为是打雷,后来才觉得不对劲。”
张曼往椅子上一坐,声音压得更低:“是同仁医院。昨晚我舅舅半夜被电话叫走了,我隐约听见他跟我舅妈说‘同仁医院炸了’。今天来的路上我特意绕了个弯,远远瞅了一眼,医院门口都拉了警戒线,前面的主楼塌了一半,听说后面的楼整个都塌了。”
“同仁医院?”黎夏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瞬间露出惊慌的神色,急切地追问,“那……那三楼呢?主楼三楼右侧有没有事?”
张曼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三楼右侧……我看着主楼好像就是右侧塌了,怎么了?”
“我舅舅……”黎夏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眶也迅速红了,“我舅舅就在三楼右侧的实验室工作,他前几天还跟我说,这两天可能要加班……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他怎么样了!”
王浩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和张曼对视一眼,两人都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
黎夏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拨通了许知行家的号码。
电话“嘟——嘟——”响了许久,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
“没人接……”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慌忙开始翻包,“舅舅实验室的电话呢?我记得抄在纸条上了,放哪儿了?”
她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粉盒、手帕、钢笔……乱七八糟的物件散落一地,终于在一个角落摸到了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她颤抖着展开,按着上面的号码拨过去,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忙音。
“还是没人接……”黎夏急得直跺脚,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舅舅联系不上了,他会不会出事了?”
她红着眼睛看向王浩和张曼,声音哽咽:“你们能不能帮我请个假?我得去找找我舅舅,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张曼试探着问道:“你舅舅……在同仁医院工作?”
黎夏胡乱地抹了把眼泪,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他本来在爱仁医院当医生,年后才被调到同仁医院三楼的实验室……我得去找他!”
王浩立刻推了张曼一把:“她这样子哪能自己去?你开车送她一趟。”
张曼也连忙点头:“对对,书芸,我开车带你去。我认识几个警察局的人,说不定能帮上忙。”
黎夏“失魂落魄”地跟着张曼上了车,车子快速驶出领事馆门口,她带着侥幸的语气道:“先去我舅舅家看看,说不定他昨晚没加班,已经回去了。”
到了许知行住的巷子口,黎夏推开车门就跑,张曼忙下车跟上,黎夏到门口后,掏出钥匙打开门就往楼上跑,边跑边喊:“舅舅,你在家吗?”
张曼远远的已经看到大门是从外面锁着的,她动动嘴想喊黎夏,可终究没有开口。
黎夏一口气冲上二楼,先打开许知行衣柜里的暗格,将里面藏着的电台收了起来,这才重新换上惊慌的表情,跌跌撞撞地跑下楼。
“没……没人,舅舅不在家。”她对张曼摇着头,声音里的绝望更重了。
张曼叹了口气:“那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兴许你舅舅昨晚不在同仁医院,现在去医院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