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这才明白,难怪早上进会议室时,英方代表的脸色带着几分嘲讽。
原来英方本就带了日语翻译,只因张曼没能准确传达英方的意思,对方的翻译便存着看笑话的心思,让田中次郎很是难堪。
所以上午小林裕树才会急着找翻译,若是黎夏没及时赶到,田中次郎怕是要丢大脸了。
有王浩在,这些事黎夏很快就弄明白了。
王浩还告诉她,领事馆另有一位精通多国语言的翻译,是大岛国人,名叫小田中治,同时也是侨民事务办的负责人。
“今天上午他跟着总领事出去办事了,不然这类特殊会议,一般都是他负责翻译。”言下之意,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接触不到什么机密事务。
正说着,张曼踩着高跟鞋“噔噔”进来了,脸色比出去时更难看,手里的文件夹甩得带风,路过黎夏桌前时,故意撞了下她的椅子腿。
黎夏正低头听王浩说茶水间的位置,只当没察觉,抬头朝张曼笑了笑:“张姐回来了?”
张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将文件夹往桌上一摔,震得笔筒里的笔都跳了跳。
“别理她,”王浩凑近黎夏,声音压得极低,“估计是去找小林课长说上午的事,没讨到好。”他话锋一转,“咱们这儿平时清闲,没翻译活儿的时候,就是喝喝茶、看看报。”
黎夏笑道:“这么清闲?我就想找个工资高又清闲的工作呢。”
王浩一敲桌子:“那你可高兴早了,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啊?不会吧?”黎夏故作惊讶。
“怎么不会?”王浩一脸理所当然,“要是赶上饭局,他们吃饭,咱们得在旁边翻译,总不能边吃边翻吧?”
“呀,早知道我就不来领事馆了。”黎夏摆出懊悔的样子。
王浩这般主动,难保不是被安排来试探自己的,她必须维护好自己的人设。
正说着,王浩看了眼时间,站起身:“下班了,食堂在后院,一起去?”
黎夏点头:“好啊。”
王浩又喊张曼:“张曼,吃饭去了。”
张曼头也没抬:“不去,没胃口。”
“去吧去吧,食堂今天做了红烧肉,去晚了可就没了。”王浩拽了拽她的胳膊。
张曼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路过黎夏身边时,嘴里嘟囔了句:“某些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她这话一语双关,黎夏只当没听出弦外之音,笑着说:“可不,今天第一天就赶上好吃的,确实运气好。”说罢起身跟着王浩往食堂走。
食堂里人不算多,大多是领事馆的办事人员。
三人找了个角落坐下,王浩带着黎夏去旁边的柜子上拿了碗筷,对她说:“一定要尝尝红烧肉,食堂大师傅的手艺不错。”他又压低声音补充,“那边也有日餐,喜欢的话也能选,都是免费的。”
“好。”黎夏按王浩说的,要了一勺红烧肉、一碗味噌汤和一份米饭。
三人边吃边聊,王浩忽然问道:“对了,李书芸,你是通过谁介绍来的?咱们这儿啊,没人引荐可进不来。”
张曼闻言抬了抬眼皮,显然也很好奇。
黎夏笑了笑:“是驻屯军的岐山长官介绍的。”她故意说得含糊。
王浩“哦”了一声,并不惊讶,显然他早已知晓她的来历。
张曼则挑了挑眉,看向黎夏的眼神少了几分凌厉。
王浩指了指张曼:“她是警察局孙副局长介绍来的。”
张曼挺了挺胸脯,语气带着点傲气:“孙局长是我舅舅。”
“原来你有这么厉害的舅舅。”黎夏适时夸赞了一句,又看向王浩,“你呢?”
“我嘛,”王浩挠挠头,“以前在宪兵队做过翻译,去年跟小田课长一起参加过一个会议,他知道我会日语和法语,就把我调这儿来了。”
黎夏这才明白,原来他们都是双语翻译,只是张曼的英语稍逊一筹。她笑道:“原来你们都这么厉害,以后还得多向你们学习。”
王浩朝黎夏使了个眼色,突然说道:“其实张曼的特长是德语,不然上午也不会让你上。”
黎夏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诚恳地说:“张姐这么厉害?德语可比英语难多了。”
这话似乎说到了张曼心坎里,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黎夏知道,这算是初步破冰了,便朝王浩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一顿饭吃下来,黎夏把这两人的底细摸了个大概:张曼仗着舅舅的关系有点傲气,脾气直,人却不算复杂;王浩看似随和,却懂得藏锋芒,这人让人有些看不透。
吃过饭回到办公室,王浩泡了杯茶,对黎夏说:“刚过完年,事儿不会太多,咱们闲聊吧。”
黎夏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有些羞赧地对王浩说:“浩哥,你给我讲讲领事馆的情况吧,我今天刚来,啥也不知道,别不小心冲撞了谁。”
张曼嗤笑一声:“你问他准没错,他是万事通。”
王浩忙摆手:“这话可不敢说,我就是来的时间比你们长点,只知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可是啥都不清楚。”
黎夏笑道:“不该知道的我也不敢问,你就给我说说能知道的吧。”
王浩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介绍起来:“咱们领事馆一共有侨民事务、商务、情报三个课,还有综合处和保卫处……”
通过他的介绍,黎夏对领事馆有了大致了解:
领事馆最高负责人是总领事,叫中村秀一,王浩前面提到的小田中治是侨民事务课长,上午谈判的田中次郎是商务课课长,而带她去会议室的田中明太,是田中次郎的侄子。小林裕树是综合处处长,负责后勤和办公室日常事务,几个翻译也归他管。
黎夏边听边点头,偶尔插句话,很快就把各部门的关系理了个大概。
快到下班点时,王浩突然被小林裕树喊走了。墙上的钟指向五点半,办公室里只剩黎夏和张曼。
张曼收拾着东西,见黎夏还坐着,随口道:“走了,下班了。”
黎夏故作惊讶:“不等王浩回来吗?”
“等啥?”张曼嗤笑一声,“八成是被小林拉去喝酒了。”
黎夏“哦”了一声,也起身收拾东西。看来,王浩跟领事馆的这些日本人很熟悉,不知道他是刻意接近,还是本就擅长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