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书芸小姐想去哪里?”
“想在附近熟悉熟悉,怕明天过来找不到路。”黎夏不好意思地说。
高桥点头嘱咐:“就在附近转转,别走远了。”
“好。”黎夏应着,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院外是条宽阔的马路,足够两辆汽车并行。
路两侧都是高门大院,门口几乎都有卫兵站岗。
她装作闲逛的样子慢慢往前走,眼角余光却留意着周围的布局:哪一户是什么格局,哪里有胡同,胡同通向何处,都默默记在心里。
大约转了半个小时,她才慢慢踱回来。走进客厅,见岐山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长官醒了?”黎夏礼貌地打招呼,“要不要看报纸?”
岐山放下茶杯,指了指桌上的棋盘:“会下棋吗?”
黎夏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不太会。”
“没事,让高桥教你。”岐山说着,已经摆开了围棋。
黎夏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棋子,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高桥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给她讲着规则。
可黎夏毕竟是新手,常常放错棋子,有时刚落下就想反悔,手伸到半空又缩回去,怯生生地看一眼岐山,那副既想耍赖又不敢的模样,倒让岐山嘴角难得牵起一丝笑意。
“落子无悔。”他嘴上说着,却也没真责怪。
第一盘,黎夏自然输了,她不服气地说:“再来。”
“不服气?”高桥笑看着她。
“没有。”黎夏瘪着嘴,口是心非地说。
高桥也不恼,拿起棋子陪她再下。
两人刚下到一半,门口的卫兵忽然进来禀报:“长官,木村少佐来了。”
岐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对高桥说:“带他到书房见我。”
黎夏知趣地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做点什么。”
岐山点点头,转着轮椅往书房方向挪去。
厨房,井下次郎正坐在火炉旁发呆,见黎夏进来,抬头打了声招呼。
黎夏问道:“晚上准备给长官做点什么?”
井下次郎的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书芸小姐,这冬天实在没什么新鲜菜,除了萝卜白菜,就是些干菜,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黎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墙角的竹筐里堆着几个圆滚滚的白萝卜,表皮带着新鲜的泥土气。她弯下腰,拿起一个掂了掂:“不如炸个萝卜丸子?”
“炸萝卜丸子?”井下次郎愣了愣,显然没做过这道菜。
“嗯,”黎夏简单把做法跟他说了说,说完还补充道,“里面还可以放碎肉末会更好吃。”
她一边说一边动手,先把萝卜洗干净,切成两半,拿起擦丝器擦起来。
井下次郎看着她利落地忙活,连忙上前帮忙:“我来剁肉末!”
两人一个擦丝,一个剁肉,厨房里很快弥漫开萝卜的清香。
黎夏又找出些面粉和鸡蛋,一边调面糊一边说:“要是有虾皮加进去,味道会更鲜,不过现在这样也差不多了。”
井下次郎连连点头,看着盆里渐渐成形的馅料,先前的苦恼早抛到了脑后:“书芸小姐这主意真好,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黎夏笑了笑,手上不停:“我也是跟我母亲学的。”
听到黎夏说“母亲”,井下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丝惆怅:“我母亲也会做很多好吃的,”他顿了一下,看向窗外,“三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黎夏没回话,战争的决定是他们内阁做的决定,井下决定不了,作为大夏人,也实在是对他同情不起来。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书房的方向依旧没什么动静。
厨房里的油锅渐渐热了,黎夏把萝卜丸子一个个滑进去,油花滋滋地跳着,很快浮起一层金黄。
香气顺着敞开的窗户飘出去,在安静的院子里漫开。
炸完了丸子,黎夏干脆让井下把中午吃剩的半块豆腐切成薄片炸了,又炸了一个油炸花生米。
两人刚把炸好的花生米盛在盘子里,听见书房门打开,脚步声朝外走去。
黎夏抬头往窗外瞥了眼,见高桥送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往外走,想来便是那位木村少佐。
等高桥折回来,刚进客厅就吸了吸鼻子,循着香味往厨房走:“什么东西这么香?”
“炸了点萝卜丸子,还有些豆腐泡,晚上可以做个就豆腐泡,还炸了个花生米。”黎夏擦了擦手上的油,指了指灶台上的盘子。
高桥探头看了看,忍不住赞道:“闻着就馋人,书芸小姐这手艺真不错。”
黎夏笑了笑,夹起一个递给他:“尝尝好吃不?”
高桥接来的放在嘴里,嚼完咽下去,由衷赞道:“外焦里嫩,一点萝卜味儿都没有,不错。”
黎夏从橱柜里拿出个小巧的白瓷碟,夹了五六个丸子放进去递给他:“端给长官尝尝。”
高桥笑着接过来,“好,长官肯定喜欢。
高桥端着丸子进了书房,不多时出来,脸上带着笑意:“长官说味道不错,晚饭就按你说的做。”
黎夏闻言,手脚麻利地张罗起来。
她煮了碗热乎乎的丸子汤,又让井下次郎把炸好的豆腐泡斜对角切开,溜了个豆腐泡,再加上油炸花生米,两菜一汤。
这顿饭,岐山吃的很满意,放下碗筷时,岐山眼里带着几分赞许:“手艺不错。”又对旁边的井下次郎道,“平时要多跟书芸小姐交流交流。”
“是。”井下连忙应下。
饭后收拾妥当,黎夏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长官,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岐山点点头,对高桥道:“送送书芸小姐。”
高桥应着,转身去取了个小本子递给黎夏:“这是通行证。”又起身吩咐门口的卫兵去送黎夏。
黎夏接过通行证收好,跟着卫兵走到院子里,边三轮的车灯在夜色里亮起来,她踩着脚踏板坐上去,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车子驶出公馆,穿过几条寂静的街,卫兵一路不多话,只稳稳地把着方向。
快到日租界边界时,黎夏轻声道:“就停在这里吧,多谢了。”
卫兵刹住车,她跳下来,抬头望了眼身后灯火稀疏的公馆区,转身融进了夜色里。